【禁书】《血的神话》(四十五)

【新唐人2013年4月26日讯】【导读】《血的神话》是一本描写文革时期,湖南道县大屠杀的报告文学。作品记录了一九六七年至一九六八年发生在中国湖南发生的一段被当局刻意隐瞒的历史。作者谭合成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对文革期间发生在湖南道县的大屠杀进行了深入地调查。被调查者以“一字不实,砍头示众”、“若有虚言愿负一切法律责任”的保证提供了大量真实材料,在此基础上作者完成了这本五十多万字作品。由于人生际遇,作者也有机会接触到大量官方资料,并采访了几乎所有与大屠杀有关联的重要人物,这使作者兼具了官方记录者和民间采访者的双重身份,能够较完整地呈现了这一历史真相。尽管这是一段让中国人深感羞耻的历史,但是为了让这个悲剧不再重演,我们必须去了解它。

(接上期)

第四十八章 桥头公社万人杀人现场会

在仙子脚区,我们发现这样一个奇怪的现象,该区所属四个公社(仙子脚、沙田、会潭、桥头)中,桥头公社不但杀人多,超过其他三个公社的总和,作派也与其他三社大相径庭,不但杀得早、杀得有模有样,而且还像上关公社一样召开了万人杀人现场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一致呢?

处遗工作组专案组的同志向我们解释道:“现在的仙子脚区包括了文革‘杀人风’时的一个半区,当时的仙子脚叫五区,包括三个公社:仙子脚、沙田、会潭。桥头公社隶属四区,当时叫桥头区。后来桥头区撤消,桥头公社和桥头林场划到现在的仙子脚区,桥头区的另外两个公社,乐福堂和杨柳塘划到了寿雁区。(注一)我们说的全县唯一没有在区一级范围召开杀人动员会的,是当时那个仙子脚区,也就是五区,也叫红岩区。桥头区,也就是四区,不但区里开了杀人动员会,各个公社都开了会煽动、策划杀人。这里面主要责任人有(原)桥头区武装部长廖明忠、(原)区公安助理员黄来顺、(原)区委秘书魏永登、(原)区农机站培植员柏福然,(原)桥头公社公安助理员杨盛卿等人。”

“你讲的这个廖明忠是不是在营江‘红联前指’总部担任前线指挥部副指挥长的那个廖部长?”我问。

“对,就是他。他是桥头区策划、煽动杀人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并且亲自批准杀害了两名贫农社员。黄来顺比他厉害,不但在全区范围内策划、部署杀人,而且亲自批准杀十二人,桥头公社召开万人杀人现场会就是黄来顺和杨盛卿策划的。桥头公社在公社范围内为主策划、部署杀人的是杨盛卿,他亲自开口点名杀四人,批准杀二十人。还有那个柏福然,他是一个“红联”的头头,是策划乐福堂公社杀人的主要责任人,他在该公社亲自点名批准杀九人。桥头公社杀人最多的也是杀人最早的是胜利大队,共杀五十七人,位列三甲,冠军是油湘公社的跃进大队,季军是蚣坝公社的沿河塘大队,亚军就是胜利大队。胜利大队杀人的主要责任人第一个就是杨逊卿,是他最先开口指示杀人的,其余的就是该大队的书记何进兵、会计何臣安、民兵营长何来球、治保主任熊福保等人。被杀的人中有一名孕妇,一名在校学生。一个叫熊福昌的贫农,因与熊福保有私仇,也被他牵出去与四类分子(及子女)一起杀掉了。胜利大队杀人还有一个重要特色是私设公堂,毒刑拷打被杀对象,用了老虎凳、火烧等刑法,搞得险火得很。所以这个大队不仅人杀得多,致伤致残的也不少。

“该大队最先杀的两个四类分子,一个叫何光照,一个叫谢苏苏,这两个人是开斗争会打死的。八月十七号上午,杨逊卿路过胜利大队,区贫协委员、大队会计何臣安向他汇报大队的‘敌情’,杨逊卿说:‘你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六区、十一区、八区贫下中农都行动起来了,镇压阶级敌人的破坏。你们还不行动起来,等着地富搞暴动?’何臣安立即将杨部长的指示向支书何进兵等人汇了报。当晚,胜利大队召开群众大会,斗争地主分子何光照、谢苏苏。何光照被当场打死,谢苏苏打得七窍流血,用门板抬回去的,第二天也死了。家人不敢伸张,用一床篾席裹了,偷偷埋了。

“十九号,大队召开民兵营长、治保主任联席会议,点名要把何静青干掉。散会后,大队治保主任何胜强到杨逊卿的住处请示。杨逊卿看到他顾虑重重的样子,很生气,说:‘你们大队干部胆子太小,作不得卵用。’何胜强受到批评以后,连忙回去,对何世兵、何臣安、熊福保等人说:‘杨部长的批评我们了,怎么办?’大队马上召开斗争大会,民兵把何静青押进会场,何臣安带领大家喊口号,用事先准备好的洗衣棒一阵猛打,何静青满头满脸是血,晕死过去。民兵营长朱来球(后来当了书记)伸手在何的鼻子上试了试,还有气,又补了一鸟铳。

“第二天,杨逊卿专门到胜利大队,找到何臣安说:‘何善妙怎么还不斗?你们听不听讲(话),这种人还不斗,斗谁?……这种人不要说斗,打死都是应该的。’当晚,胜利大队又召开群众大会,批斗何善妙,不过没有在会上把何善妙打死,是会后拉出去杀掉的。杀了何善妙后,何臣安专门赶到公社,向杨逊卿汇报。杨逊卿说:‘好得很,这是贫下中的革命行动……你们为什么不用枪打?何部长(桥头公社武装部长何福章)从寿雁回来,看到的那边都是用枪打的。’从这以后,胜利大队杀人,基本都是用枪和鸟铳。

“在这之前,桥头公社,还有整个桥头区杀人都不是很多的,接着搞了一个万人杀人现场会,把全区的‘杀人风’推向了高潮。八月二十一号晚上,桥头区公安助理员黄来顺从营江开会回来,打电话给杨逊卿要他到区里汇报敌情,研究下一步的工作。区公所和桥头公社得很近,杨逊卿接了电话,马上就到区公所向黄来顺汇报。听了杨逊卿的汇报,黄来顺说有必要搞一个大动作,充分地发动群众。研究后决定,乘着赶圩人多的时候,开一个声势浩大的群众斗争大会,给大家看看。黄来顺说:‘以前的那种斗争方式已经不跟上形势发展的要求了,这一次一定要动点真格的。’杨逊卿说:‘黄部长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办事什么时候塌过场?’

“第二天上午,桥头公社召开各大队负责人开预备会,研究开现场会的时间、要杀的对象、杀人地点等等,区里也来人参加了。黄来顺指示说:‘你们不要只抓小鱼不抓大鱼,像蒋豪(军统特务)、何国瑞(伪团长)、熊艇(伪军官)这些人危险性最大,一旦阶级敌人搞暴动,他们是会指挥战争的。’开会之前,杨逊卿把何世兵、何臣安等人喊到一边打招呼:‘今天开会要从你们大队杀几个人。’何世兵等人说:‘杀就杀吧!’首先点了蒋豪的名,但是年纪太大了,走不动。有人提议用猪笼子抬起来。杨逊卿说:‘太麻烦了,换一个吧。’最后换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地富子弟叫何广贤。大家一致同意了。又向黄来顺作了汇报。黄来顺说:‘要杀就杀吧。’

“八月二十三日,万人杀人现场会在桥头圩召开,胜利、大江洲、石排楼、上坝等大队都组织社员来参加,乐福堂、杨柳塘两个公社也派代表来取经。整个桥头圩挤得水泄不通。现场会由公社团委书记蒋子荣主持,杨逊卿讲话。在宣布了何广贤反攻倒算等罪状后,杨逊卿说:‘现在各大队反攻倒算的,反动组织的,我们要注意他们的动向,揭露他们的阴谋。会后,各大队都要行动起来,像这样的(指何广贤)统统干掉!’然后公社民兵将何广贤拖出去枪毙了。现场会以后,区、社两级干部纷纷下到各大队检查督促,杀人事件在桥头区,不光是桥头公社,还有乐福堂公社、杨柳塘公社,很快形成高峰。”

接着,该同志又给我们讲了一个桥头万人杀人现场会后,杨逊卿到大江洲大队督促杀人的故事。这个仅杀两人的故事带给我们的心灵震撼竟比轰轰烈烈的桥头万人杀人会强烈百倍。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八月二十三日桥头杀人现场会后,区、社两级干部纷纷下到各大队检查督促(杀人)工作,八月二十四日,杨逊卿带着公社妇女主任鲁××下到大江洲大队。(注二)他发现大江洲大队开了现场会以后,居然没有很大的反响,非常生气,严肃地批评了大队的几个主要干部思想保守、行动迟缓,并立即召集大队干部召开生产队以上干部和民兵骨干会议,研究杀人问题。会后,杀了两人。

两个什么人呢?秦秀容,女,七十五岁;何国新,男,五岁。

那么多四类分子及子女尚未开刀,怎么就优先杀这一老一小两个“阶级敌人”呢?原来大队开会时候,有人提出地主分子秦秀容家土改时还藏有蛮多光洋没交出来,还有存折。秦秀容的汉子(丈夫)在外面当过官,家里都是读书人,哪会没得钱?据在她家做过长工的老人揭发,旧社会,她家里光洋用升子量,餐鱼顿肉,连我们做长工的都跟着吃好的,腊肉切得巴掌大一块,油水重得粘嘴巴。还说秦秀容跟孙子何国新传授变天账,指着那些土改时分掉的田和房子说,这里原来是我们家的田,那里原来是我们家的屋等等。现在秦秀容家已经没得什么人了,有个小儿子在外县教小学,已经和她划清了界线,断绝了母子关系,好几年没有来往,只剩下这一老一小,老的老,小的小,要是哪一天,老的脚一伸走了,那些光洋天晓得会落到哪个手里。耍不好,那些光洋就是留给蒋介石反攻大陆用的。

于是决定先拿这祖孙两个开刀。

谁知秦老太太一口咬得钉子断:光洋一块都没有,土改时都交出来了。说到钱,家里只有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又没有劳动力,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钱存?

杨特派员不高兴了,老的死顽固,就威吓小的,不交出光洋,就要上索子(捆起来);再不坦白交代,就要判死刑!说着还拔出腰间的手枪,比着小孩,嘴里“叭叭”了两下。

五岁的何国新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式,吓得跪在奶奶膝下,哭得凄惶:“妈妈(奶奶—-道县方言将袓母称为妈妈),你把光洋交出来吧,交出来,他们就不会杀我们了。”

秦秀容如泥塑木雕,平静得叫人愤慨。都说人越老越怕死,这个秦老太太硬是看到棺材不落泪。你自己自寻死路也就罢了,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五岁的小孙子也要陪着自己死?

何国新见奶奶没反应,又转过身求那些拿着梭标、马刀、鸟铳的人们:“叔叔、伯伯,你们莫杀我,我听话,我会做事,我给你们放牛……”

他抱住这个人的腿,这个人轻轻一脚把他踢开。他跪在那个人面前,那个人把个脸背过去……

“交出光洋和存折就不杀你们。”杨公安再次交代政策。

“去,跟你妈妈(奶奶)说去,只要她把光洋和存折交出来,保证不杀你!”大队上的人见他说得可怜,再次指条生路给他。

何国新又回转身抱着奶奶的腿,拚命地哭嚎,拚命地哀求,哭得嗓子都哑了:“妈妈,妈妈,你把光洋交出来啰,他们说了,交出来就不杀我们!光洋是什么呵,藏起来有什么用?妈妈,我怕死,我想活……”

可是,秦秀容居然还是无动于衷,还是宁死不交(也许根本就没有)。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掌,抚摸着孙子的头,说:“好细崽,不要以为活在人世上有好大的味道,我走了,谁来养活你?履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如跟妈妈(奶奶)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伴。”

遂一起被活埋。

回到县委招待所以后,我失眠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眼满脑都是秦秀容和何国新扑朔迷离的身影……一点黏黏糊糊的液体最终还是不听话地从眼角溢了出来,沁湿了我的双鬓。说来也怪,它一流出来,紧绷绷地心头顿时就松了许多。我悄悄地爬起来,到公共卫生间打了盆凉水,洗了把脸,然后又回到房间里,打开灯,在记录本上写下了一首小诗:

叔叔,求求你
把我埋得深一点
再深一点点吧
别让野狗把我刨了出来

叔叔,求求你
把我埋得深一点
再深一点点吧
像一颗种子那样
深深地种下

我会慢慢发芽
慢慢长大
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
开出一朵流泪的小花

注释

【注一】 道县文革后行政区划变更的情况前面已经讲过。

【注二】 大江洲大队文革杀人事件中共杀十六人,主要杀人责任人除杨逊卿外,还有大队支书何乃瑾等人。据处遗工作组调查、落实,何乃瑾在“杀人风”中报复杀害了一名中农社员,因为该人在“社教”时提过他的意见。另外,他还亲自杀害了一名地富子弟,强迫该地富子弟的妻子嫁给自己的内弟。

(待续)

文章来源:阿波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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