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小鼠黑皮书(6)个人奋斗

【新唐人2011年9月1日讯】五七小右派李文书口述个人史

演训班的两年,彻底改变了我的理想,一心要往名演员、表演艺术家的份儿上奔,而且是全国的世界的。很像现在的商业广告:中国的五粮液、世界的五粮液。这真是人小心大,民穷口气大。我只是没有喊没有吹,深深埋在心里,悄悄咪咪行动。首次行动就在分配上与剧院较真。

一九五六年六月底,演训班毕业分配将我分到剧院歌剧团,作歌剧演员。我不去,理由是我不是歌剧演员的料儿。我的形象块头是小生型,在歌剧中属男高声音部,是演王子的角儿,然而我的嗓子条件顶多算个男中音,还不一定能学好。形象与声部相矛盾,要想在歌剧事业上有多大发展这是致命的。其次,虽然我对歌剧很喜爱,但要作为毕生事业一点兴趣都没有。第三,演训班培养的是话剧演员,招生简章写得明明白白,这不乱套了。话到这里,剧院领导似乎被问住了,就改口说我们送你去四川音乐学院学习两年。我的回答不如送我去中央戏剧学院。双方僵持了一个星期后还是依了我,终于到话剧团报到了。在僵持中,剧院话剧团几个年纪都比我大的演员朋友、台柱子,就给我打气要我坚持住,他们都很喜欢我,都说剧院对我的分配是乱整,“山西邦子”不懂艺术……。第一次较真虽然顺了我的心,但在剧院“山西邦子”官僚层眼里我是一个不听话的小鬼。尤其在话剧团秘书付仁慧眼里我就是一粒沙子。当然,我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在演训班时就嗅到了他的臭味儿。

按演训班招生简章规定毕业后必须工作两年才能继续升学考试。我死死记住这一条,悄悄进行准备。按说剧院的一切我都应该满足:工资,文艺十六级每月四十八元五角。生活,每月寄给大哥十元帮助家用和妹妹上中学,余下三十八元五角,用二十元来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还有余。再余下的十八元五角主要用来买书和制必须衣物,我很满足。工作,虽没演上主角但配角不断,能锻炼自己,我很认真。学习,主要自学高中文化课,准备一九五八年考中央戏剧学院,同时阅读剧本从莎士比亚到曹禺老舍。还有诗歌从普希金到泰戈尔。爱情,无!按常理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又处在演出团体这个花花世界,从心理到生理都是谈情说爱的最佳时段,然而我却无动于衷,因为我的情爱是考上中央戏剧学院。政治,对入团入党被一贯称为政治态度思想表现,没有这个表现就被称为思想落后。所谓表现,唯一条件就是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那怕只是喊喊口号也行。可我就喊不出这样的口号。当然,那时的风气不像五七反右之后不喊也得喊!入团入党我根本想都不想也不算错。什么又红又专、只专不红、白专道路等等名词儿,当时好像还没出来。反右之前的社会风气,相对还算和谐与宽容,还能宽容我这样的个人奋斗。就是因为怀揣这个奋斗目标,剧院条件再好我也不想久留,目标就在一九五八!仅管一九五八是全中国的灾难,我仍然情有独钟,常常想念个人奋斗转折之年。进馆子烫火锅喝啤酒要的就是“山城一九五八”!

这里还要讲个小故事:一九五六年春季,邻水中学一心要考四川音乐学院附中的好同学王铮铮初中毕业了,要等到秋季才报考。冯宗祥老师有远见要她提前到重庆准备。铮铮住在在重庆工作的同学家,我请剧院歌剧团的声乐老师为她辅导。当时的老师不收课时费,不像现在动辄几百上千。临到考试选定两首曲目由我为她手风琴伴奏。很巧,川音考场就设在我们剧院歌剧团的合唱室。由于近半年来铮铮经常出入剧院上课,与我往来较多,又都是邻水人,小姑娘又长得乖巧,声音又好听,同事们都认为我们是一对小恋人儿。其实都是冯老师最关爱的学生自然是好同学,仅此而已。但同事们总是半信半凝。考试这天到了,同我考演训班一样同在三伏天,火辣辣的。我们一进场,同事们不顾毒日暴晒围在合唱室窗户外观看,不知是助威还是来看看小天又怎么逗乐儿,小姑娘如何表现,总之很有兴趣地围观。当第一首歌唱完,室外一片哗然,还有掌声。铮铮确实唱得好,很出人们意外。当第二首歌唱完,场外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请安静!”这时主考官发话了,并起身来到我的身边问:“你是考生吗?”“不是”“你报名了吗?”“没有”“我们川音器乐系设有手风琴专业,来。你报名吧……”“老师,我不想读川音,我不想把手风琴当专业……”我表演得像个傻小子,搞得场外同事们一阵大笑,笑声中有人大喊一声:“杜芝老师,他是我们剧院的小天才,话剧团的小演员……”搞得杜芝老师哭笑不得地说:“小鬼真好玩儿,搞什么演员嘛,当名演奏家多好嘛……”真是我倒成了考场主角儿,真正考生即凉在一边。最终铮铮同学以高分考上了川音五六级附中。

接下来的七月中旬,我们话剧团就到成都演出,住四川剧场,这个剧场属于剧院,一边演出一边排练新剧目。我当然是跑龙套的群众角色,非常轻松。重庆夏天很热成都凉快,我几乎每天的业余时间都泡在人民公园茶馆沿水渠的走廊喝茶看书作功课,为的就是一九五八。那时人少,如果同现在比较可以说少得可怜,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莎士比亚全集就是在那儿读完的。第一次来到省会成都感觉真好,每晚演出结束后吃过夜宵就到十一点了,我还要沿着宽大的人民南路绕过皇城坝又转回四川剧场,徘徊在宽宽人行道上高高法国梧桐树下,直到十二点才登上剧场前厅三楼大厅睡觉,全体老少男演员都打地铺睡在这里。新中国的第一代表演艺术家就是这样起步的。现在这一切都看不见了,人民南路拥挤不堪,皇城坝虽更宽更大,却变成了地上地下车来人往的所谓休闲广场,四川剧场拆了,文化艺术要让位商业大厦,不见清爽优雅,只见当今的一片杂乱无章。

时间到了八月下旬,铮铮同学突然到四川剧场找我。那天休息,我正在剧场前厅练手风琴,她是来告诉我她已经到川音报到住进学校了。我很高兴就带她去武候祠逛公园上馆子,吃了中饭又回头逛春熙路直到送她回川音。那时川音很小,几乎都是木瓦房四合院,同美院一样学生很少,花园瓦房显得很安静。铮铮领我进了她们的宿舍,女生宿舍来了一位男小伙儿,当然是七嘴八舌笑语声声,说什么的都有却又听不清她们到底说的是什么。十五六岁的中学生又是学音乐的,叽叽喳喳就像一群小麻雀在林中歌唱。从此我在她们同学中印象很深,尤其后来我成了五七小右,那更是深深刻在她们眼里,而且说东道西,校领导老师同学凡是知道王铮铮的就知道她有个同乡同学是小右派。铮铮在学校小有名气,我也跟着有了点小臭名儿。

十月初剧院回到重庆,继续演出在成都排演的新戏,同时又排练新剧目《同甘共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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