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一生遍覽名山大川,所到之處,撫今追昔、題詠抒懷,留下許多逸事和傳奇。
元代文學家辛文房彙編了十卷的《唐才子傳》,其中《李白傳》裡有這樣一段:「李白浮遊四方,欲登華山,乘醉跨驢經縣治,縣宰不知,怒,引至庭下曰:『汝何人,敢無禮!』李白供狀不書姓名,曰:『曾令龍巾拭吐,御手調羹,貴妃捧硯,力士脫靴。天子門前,尚容走馬;華陰縣裡,不得騎驢?』宰驚愧,拜謝曰:『不知翰林至此。』李白長笑而去。」
明朝馮夢龍的《警世通言》記敘,一次,渤海國使臣來到大唐,呈上國書,滿朝文武竟無人能讀。最後玄宗召李白上殿,李白當時剛剛與友人豪飲一場,醉意朦朧。他看過番書,提起筆來,輕輕鬆鬆地把它翻譯成了華文,後來又用渤海國的文字草擬了答批國書。
渤海國的使臣把這份唐朝公文帶回國,國王讀後大吃一驚,大臣們也都說:「天朝有神仙相助,咱們怎麼能打得過呢!」於是渤海國放棄了挑釁的念頭,修書稱臣,願意每年向大唐進貢。這就是李白「醉酒和番書」威震番邦的佳話。
詩仙賜名九華山
九華山是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位於安徽省池州市青陽縣境內。九華山氣勢雄偉,山間遍布峽谷、流泉、飛瀑,秀色如畫,氣象萬千。這座山原名「九子山」,據地方志《九華實錄》載:「此山奇秀,高出雲表,峰巒疊嶂,其數有九,如兒孫繞膝。」
李白曾三上此山,寫下多首讚美詩作。您知道嗎?就因為太白一句詩,九子山便改了名號。
據《李太白全集》等史料記載(《一統志》、清版《重修安徽通志》、《池州府志》、《九華山志》等書),天寶十三年(754)的冬天,李白在前往江、漢途中,和友人高霽(高喧之)、青陽縣令韋仲堪(字權輿)等人在夏侯回的家中休息。從那裡抬眼望去,九華山的松樹和積雪映入眼帘。幾人一時興起,聯句唱和,集為一篇《改九子山為九華山聯句》。
妙有分二氣,靈山開九華。(李白)
層標遏遲日,半壁明朝霞。(高霽)
積雪曜陰壑,飛流噴陽崖。(韋權輿)
青瑩玉樹色,縹緲羽人家。(李白)
李白一句「靈山開九華」,為山定名。最後他又說:「縹緲羽人家」,指山中有仙人居住,更顯出九華山的不凡。
天寶十四年(755),李白由金陵溯江赴潯陽,船行至秋浦江面,詩人遙望九華山,想起好友韋縣令,便寫下了《望九華贈青陽韋仲堪》一詩:「昔在九華山,遙望九華峰。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我欲一揮手,誰人可相從。君為東道主,於此臥雲松。」
九華山峰,狀如蓮花。詩仙對九華山的眷戀,或許正體現了「青蓮居士」與佛門的緣分。
據说,應韋仲堪盛情邀請,李白曾一度卜居於九華山東崖的龍女泉側,在那裡留下了太白井、太白洗硯池、銀杏古樹等遺蹟。「太白書堂」位於九華山九華街,又稱「太白讀書處」,初建於南宋嘉熙年間(約公元1237年),是青陽縣令蔡元龍為紀念李白二遊九華而始創,後屢次被毀,屢次重建。院中有兩株參天古銀杏,相傳為李白所植。樹下有一口方形古太白井,四季不涸,清涼明淨。
金陵鳳凰台
登金陵鳳凰台
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登金陵鳳凰台》是李白為數不多的七言律詩之一,也是唐代律詩及登臨懷古的名篇。
鳳凰台,又叫金陵鳳凰台,原本在鳳凰山上,今已不存,故址位於今天的南京秦淮區瓦官寺。
清朝創修的《江南通志》記載了鳳凰台得名的故事:南朝劉宋元嘉十六年,三隻鳥在山間結伴飛翔,鳥的樣子像孔雀,身體有五種顏色,鳴叫的聲音很好聽,人們說那是鳳凰,於是,就在山上建了一座台,給山起名叫「鳳凰山」。
鳳凰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祥瑞,李白登臨此台,將眼前景色、歷史典故以及滿懷的感慨揉合於詩中,傾瀉出古今相接的深沉詠嘆。
詩的前兩句介紹鳳凰台的來歷,連用三個「鳳」字,卻不覺繁複,音節宛轉明快,朗朗動聽。接下去,回望歷史,三國時的東吳和後來的東晉都在金陵建都,然而,昔日繁華的宮廷已經荒蕪,風流人物也已逝去。詩人遠眺前方,只見三山迷濛,秦淮河被白鷺洲一分為二,匯入長江。這一幅遠景凸顯歷史的蒼茫,頗有「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自然永恆之感。最後兩句折射現實:奸臣當道猶如浮雲遮日,望不見長安,令人心生愁悶。
李白的詩,總有一番壯闊高遠之氣象。此詩無論用典、寫景,還是抒情,都釋放出一種博大、深厚的氣韻,衝擊著讀者的感官和心靈。鳳凰來去兮,萬古事悠悠,唯有江水奔流不息。
許多人都把李白的《登金陵鳳凰台》與崔顥的《黃鶴樓》相比較。這兩首詩都屬登臨言愁的傑作——崔顥懷鄉,李白念長安。仙人乘鶴,鳳凰飛舞,仙氣縹緲,皆得唐詩之妙。
千金買壁與《梁園吟》
天寶三年(744年)春,李白離開長安後,開始了歷時十一年的第二次漫遊。他在詩中寫道:「一朝去京闕,十載客梁園」。「梁園」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皇家園林,提起它啊,得先說說「梁國」和「梁王」。
梁國是西漢最強大的諸侯國,領地位於河南開封至山東泰安之間。兩千多年前,在開封城外東南方,有一座高台,春秋時,晉國的著名音樂家師曠經常在那裡吹奏,人們因此將其命名為「吹台」。它是梁國的著名古蹟。
西漢初年,漢文帝之子劉武被封為梁王,之後他從長安前往梁國的都城就封。劉武喜愛同文人一起作賦、吹彈,為此他專門修復了「吹台」,並以「吹台」為軸心,大興土木,建造了規模宏大、富麗堂皇的園林:梁園。它集離宮、亭台、山水為一體,內有奇花異草、珍禽異獸,專供遊玩宴飲之用。
劉武招攬四方豪傑,文學家司馬相如、辭賦家枚乘、公孫詭、鄒陽、嚴忌等人都是梁孝王的門客,這一組文士形成了極具影響的「梁園文學」群體。司馬相如客居梁園數年,臨別時道出一句名言:「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梁國的繁華雖已逝去如煙,但是此地的名勝和昔日的文學氛圍一直吸引著後世的文人墨客。
天寶三年秋,李白與杜甫和高適結伴同行,暢遊梁園等地。詩壇三傑登臨吹台,暢飲豪歌,分別寫下傳世詩篇。高適作《古大梁行》,杜甫寫有《遣懷》,而李白的《梁園吟》最為人稱道。正是這首詩,引出了「千金買壁」的愛情佳話。
相傳,當時李白在寺廟的牆壁上揮毫題詩,前宰相宗楚客的孫女宗煜路過,看到此詩,驚歎折服。她為了不讓寺院的人把詩擦掉,不惜花費重金買下整面牆壁。李白聽聞此事,大為感動,得知宗氏乃大家閨秀、才貌雙全,於是以《梁園吟》為聘禮,取宗氏為妻。
李白很喜愛宗氏,曾作詩《自代內贈》,以妻子的口吻描述她對夫君的思念,實際上藉此表達自己對妻子的情意。宗氏也篤信道教,上元二年(761年),宗氏去鄺山學道,和李白分離,但二人感情依然深厚。李白入永王李璘幕府而蒙冤案時,宗氏多次相救。
那麼《梁園吟》因何讓宗氏歎服,令後人激賞?
梁園吟
我浮黃河去京闕,掛席欲進波連山。
天長水闊厭遠涉,訪古始及平台間。
平台為客憂思多,對酒遂作梁園歌。
卻憶蓬池阮公詠,因吟淥水揚洪波。
洪波浩蕩迷舊國,路遠西歸安可得。
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
平頭奴子搖大扇,五月不熱疑清秋。
玉盤楊梅為君設,吳鹽如花皎白雪。
持鹽把酒但飲之,莫學夷齊事高潔。
昔人豪貴信陵君,今人耕種信陵墳。
荒城虛照碧山月,古木盡入蒼梧雲。
梁王宮闕今安在,枚馬先歸不相待。
舞影歌聲散綠池,空餘汴水東流海。
沉吟此事淚滿衣,黃金買醉未能歸。
連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賭酒酣馳輝。
歌且謠,意方遠。
東山高臥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
李白揮別京城,在黃河上乘船而下,天長水闊,波濤洶湧。當他來到古代梁園遺址時,決意對酒高歌,自我開解:「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詩人環顧四野,不禁慨嘆:昔日聲名顯赫的信陵君、文采斐然的枚乘和司馬相如,都已作古;華麗堂皇的大梁宮殿也已荒蕪,「舞影歌聲散綠池,空餘汴水東流海」。
詩人聯想到自身際遇,沉吟落淚,再添愁思。不過,縱使觸景生悲,李白依然豪情在胸,瀟灑地說:「歌且謠,意方遠。東山高臥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
全詩情感起伏波折,宛如黃河上的行船,順流直下,穿過層層波浪。太白懷古論今,將數百年風雲,囊括詩中,盡抒憂思與壯志,氣概不凡。
清朝文人方東樹在著作《昭昧詹言》裡評點《梁園吟》說:「情文相生,情景交融,所謂興會才情,忽然湧出花來者也。(「空餘」句頓挫。「沉吟」句轉正意。)太白亦自沉痛如此,其言神仙語,乃其高情所寄,實實有見。」
金龜換酒
「金龜換酒」是一個成語,形容為人豁達,豪爽縱酒。這個典故講述了唐代著名詩人賀知章對李白的賞識。賀知章,自號四明狂客,人稱「酒仙」,少年時即以文詞出名。唐玄宗時期,他先後任禮部侍郎兼集賢院學士、太子賓客、檢校工部侍郎、祕書監等職。
李白在《對酒憶賀監二首》序言裡寫道,「太子賓客賀公,於長安紫極宮一見余,呼余為『謫仙人』,因解金龜,換酒為樂。」
賀知章在紫極宮初遇李白,對於他的風采和詩文都大為讚賞,愛才求賢的他當即邀請李白共飲暢談。當時他碰巧沒有帶酒錢,便爽快地解下腰間的佩飾金龜袋換酒。
對於這段忘年佳話,唐代孟棨《本事詩》記曰:「李太白初至京師,舍於逆旅,賀監知章聞其名,首訪之。既奇其姿,復請所為文,出《蜀道難》以示之,讀未竟,稱賞者數四,號為謫仙。」
這兩個版本略有出入,相同之處是:賀知章讀了李白的《蜀道難》等詩作後數次稱歎,並稱其為「謫仙」。
天寶三年(744年),賀知章經神仙王老點悟後,辭官還鄉。玄宗應允,並為其舉行了盛大的送別儀式。李白寫下《送賀賓客歸越》一詩,將其比作王羲之:「鏡湖流水漾清波,狂客歸舟逸興多。山陰道士如相見,應寫《黃庭》換白鵝。」
賀知章歸鄉不久便長辭於世,享年86歲。李白在《對酒憶賀監二首》詩中表達了對他的感念。
對酒憶賀監二首·並序
其一
四明有狂客,風流賀季真。
長安一相見,呼我謫仙人。
昔好杯中物,今為松下塵。
金龜換酒處,卻憶淚沾中。
關於李白的逸聞趣事,還有很多,比如鐵杵磨針、貴妃捧硯、力士脫靴、海上釣鰲客等等。這些故事伴隨著詩人的漫游足跡,寫在京城殿堂、郊野山間、佛寺道觀、名樓勝跡,傳為千古美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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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