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8月29日訊】【導讀】一九五七的「反右運動」是中華民族的一場巨大的悲劇。作為一名「老右派」,本書作者魏子丹教授以他親身的經歷,真誠地反思了那段歷史。他兼收各家之長,批評各家之短,「分類不同右派,釐清還原分野」,找出一九五七與其歷史由來的必然聯繫,論證一九五七與其歷史惡果的必然關係,真正做到了「既能深入其中,又能跳出其外」,從而使這部著作的真實性與歷史性達到「同一」的境界,為還原「反右運動」留下了一部思想和史實並豐的佳作。一直以來魏子丹教授矢志於「還原一九五七」,從他開始寫作此書的某些篇章,到最終出版,用了近十年的時間,真可謂「十年磨一劍」。
(接上期)
徐仲年在鳴放中發表了雜文《烏「晝」啼》。反響很大,不光文筆好,且反映了知識分子當時所焦心的一種真實存在。摘抄一、五小節如下,以供今人觀賞。
徐仲年:《烏「晝」啼》(摘錄)
一 烏鳳和鳴
葉元龍教授在上海市共產黨宣傳工作會議上,提出了「鳳鳴」與「烏鳴」的問題。「鳳鳴」指的是「報喜」,「烏鳴」指的是「報憂」。葉先生勸共產黨黨員:
鳳鳴要聽,烏鳴也要聽;尤其不要因為不喜歡烏鴉叫,當烏鳴的時候,就一槍開去。因為一槍開去,烏鴉固然沒法再鳴,可是連鳳凰也嚇得不敢開腔了!
我不知道從何年何月起,烏鴉變成了「不吉利」的動物。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用過考證功夫,因此作不出結論。不過可以肯定:一、烏鴉是益鳥,——向人「報喜」的喜鵲反而是害鳥;二、古人以為烏鴉是能「報喜」的(可查:「樂府古題要解」中關於「烏夜啼」的解釋)。
一般人以為鳳凰是很美麗的鳥,其實不然!它是:「鱗前鹿后,蛇頸魚尾,龍文龜背,燕頷雞喙,五色備舉」(「說文」),實在沒有什麼好看!何況還有假鳳凰,為數相當的多!
因此對於鳳凰和烏鴉的估價,應當辯證地看。能夠烏鳳和鳴,那是最好的好事!
我摹仿「烏夜啼」,作「烏晝啼」。
是否提防獵人的槍?不在考慮之內!
毛毛雨下個不停,和風細雨……
人民內部的矛盾不是對抗性的矛盾,因此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時候,用不著大張旗鼓,只須和風細雨就夠了。
在原則上,這是對的。
然也要看具體情況,不該以不變應萬變!
毛毛雨下個不停是有害的:下得久了,秧要爛,棉不結鈴。田初濕時是軟的,容水過度就會變硬。「清明時節雨紛紛」,尚且要:「路上行人慾斷魂」;不幸而淫雨一半載,老百姓就得餓死不少!
和風細雨自有他的妙處,但迅雷烈風也有掃蕩陰靈之功!某些時候,錯誤嚴重,態度頑強:那就用得著迅雷烈風了;在這種情況下,和風細雨不足以息民憤!
尤其不希望對自己和風細雨,對人迅雷烈風;對黨外人士要求自我的批評,對黨內人士則要求批評別人!
我聽了許多代表所反映的內容,有些事真令人髮指!小民主解決小偏差,大錯誤就得用大民主來糾正,正如對症下藥,有些病該用霸葯來治。
五 小論帶坑臭
有那麼一種說法:舊知識分子在舊社會裡生活得久了,難免有股「帶坑臭」!
話是對的。
但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據我所知道,共產黨黨員不是從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里煉出來,確確實實也是從舊社會中來的。那麼,在他們的身上,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臭氣么?
有人說:他們早就參加了革命,不論是「地下」或「地上」,因此他們身上的臭氣早已拍掉了:這就叫做「發展觀點」!
我回答道:承教了!發展觀點是唯物史觀的基本原則。據我所了解,所謂:「發展」有「縱」的發展(時間上的發展)和「橫」的發展(空間上的發展):二者缺一就不行的。「帶坑臭」這頂帽子只往舊知識分子的頭上戴,而且幾乎在任何運動中,對於知識分子的「評定」都是斷章取義,不問發展,不問聯繫,——要不然只追究「壞的」聯繫,——這樣就造成了:我發展,你不發展的嚴重偏差!於是高牆聳立起來了,嗚呼!(《文匯報》一九五七年六月十八日)
由於此文遭受到張春橋潑婦罵街式的批判,遂使此文更形轟動,以至毛澤東也曾給予「垂青」(《毛澤東選集》第五集頁四四六)。張春橋寫道:
「烏鴉」徐仲年,曾對「烏鴉」做過一番高深的考證。考證的結果,認為「可以肯定」:「烏鴉」是「益鳥」,而且能「報喜」……為了「學習怎樣研究分析」,我倒要給徐仲年的考證,試作一點粗淺不堪的註釋。注曰:「烏鴉」徐仲年,系政治動物,在台灣「四大家族」的屋檐下,華爾街老闆們的園裡……均有「益鳥」之譽,「烏『晝』啼」者,向主子們「報喜」也……「烏鴉」又是「食腐肉」為生的動物。根據我們的常識,哪裡發生戰爭或飢荒,哪裡就有「烏鴉」盛集,斜飛怪叫,以搶食死屍的腐肉為樂。因此,在「烏鴉」身上,「臭氣」衝天,令人掩鼻。也許就是這個緣故,在勞動人民的心目中,「烏鴉」便成為「不吉利」的「害鳥」。(徐仲年身為「烏鴉」,居然說「不知道從何年何月起,烏鴉變成了『不吉利』的動物」,足見「烏鴉」還是一種善於撒謊的動物。)證之徐仲年,他把共產黨比作「牛鬼蛇神」,比作「閻王殿上戴著『一見生財』的帽子的活寶」,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切齒之聲,發自內心。而徐仲年畢竟是個「知識分子」,不像葛佩琦「少將」那樣的「武藝高強」,動輒喊「殺共產黨人」。但是,這又恰好顯出了「烏鴉」的本性,他既要不勞而「食」,只好和葛佩琦「少將」來一個分工:你去殺人,我來啃死屍。論殺人,葛佩琦當然不如蔣介石。那麼,什麼是「烏鴉」的「發展」「觀點」?也就「昭然若揭」的了。「烏鴉」就是這樣無恥,這樣狠毒的動物。社會主義時代,勞動人民的天下,決不許「烏鴉」猖狂! 徐仲年如果甘心永遠做「烏鴉」,那末,「烏鴉」的命運就是這樣:自取滅亡!
《人民日報》九月四日載,《丁玲的夥伴李又然的老友江蜂的手足吳祖光的知心艾青長期奔走于反動集團之間》。我這裏單單是介紹報「揭露」的,艾青是「吳祖光的知心」:
艾青和吳祖光在一起是「無話不說」的。在吳祖光面前,他誣衊黨內陰森恐怖,說「黨內沒有民主」,「黨內沒有溫暖」,並說:「你不是黨員還好點」,「黨是無情的,專整人。」他向吳祖光表示:後悔入黨,入了黨不自由。還說:「入黨有啥好處,入了黨還不是被人家指著鼻子罵。」……艾青甚至在黨的會議上,也散布「黨內做人難」,「一批人整人,一批人挨整。」等荒謬言論。
《人民日報》九月二十四日載,徐遲的文章《艾青能不能為社會主義歌唱?》,批判艾青及其詩作《黃鳥》等:
這些年來,艾青的情緒是非常陰暗的。由於犯過錯誤受到黨的處分,他認為自己是處在逆境之中了。但是,和丁玲一樣,他也經常把外國出版的他的翻譯詩集和關於他的詩論文集捧來捧去給人看,並以之作為處於逆境中的安慰以及對黨驕傲的資本。
《黃鳥》一詩是作於一九五三年,發表于去年八月二十六日《北京日報》,內容是:喜鵲怒了,向黃鳥挑戰似的衝去…… 黃鳥飛走了…… 喜鵲佔領了樹枝…… 小麻雀跳到他身邊,流露諂媚的神氣。喜鵲對小麻鵲說,「她長得怪模怪樣,歌聲里有妖氣,我們雖然吱吱喳喳,說起話來卻有條有理。」小麻雀說:「對,對,對」。……很久很久沒有聲音……微風……黃鳥又在歌唱了。
這是首諷刺寓言詩。無論如何是在諷刺什麼人的。艾青顯然自比為黃鳥,那麼喜鵲和小麻雀呢?倒要問問他指的是誰?
《養花人的夢》講一個人只養月季花,養了幾百種。夜裡他夢見牡丹、睡蓮、牽牛、石榴、白蘭等花來訴苦。石榴說:「冷淡裏面就含有輕蔑」;仙人掌說:「只愛溫順的人,本身是軟弱的;而我們卻具有倔強的靈魂。」最後所有的花都說:「能被理解就是幸福。」
月季花說,其實她們也很寂寞。
養花的人從夢中醒來了,感慨起來,不滿於自己的偏愛,說「我自己也越來越覺得世界太狹窄了」。這句話實際上就是說詩人覺得他很不自由。這是艾青的「草木篇」。其惡毒不亞於劉沙河的。
《蟬的歌》寫一隻八哥,聽蟬早晨就「知了知了」唱早晨的歌,中午還「知了知了」唱熱的讚美詩;傍晚唱夕陽,夜晚唱月亮也是同一的「知了知了」的歌,八哥說:「我一聽你的歌,就厭煩極了,原因就是它沒有變化;沒有變化,再好的歌也會叫人厭煩的。你的不肯休息,已使我害怕,明天我要搬家了。
這篇寓言里,艾青對我們的詩歌的估價,和右派分子李白鳳的「狹隘的領域」等說法豈不一樣?而「明天要搬家」則又和流沙河相似,不知艾青要搬到什麼資本主義的自由世界去!艾青忽然也愛上了寓言這形式。這和馮雪峰的寓言,和臭名遠揚的流沙河的《草木篇》等,是形式內容上,思想感情上都十分一致的。
艾青是一位詩人,去年七八月里他忽然寫起寓言了。寓言這種文藝形式,在過去反動統治的時代里,作家受著壓迫不能暢所欲言地直接表現個人的思想,往往取這種借物寓意,指桑罵槐的表現形式,去諷刺打擊反動的壞東西,但艾青的諷刺對象卻是正面的新事物。
這是臧克家著文《艾青的近作表現了些什麼?》對艾青的大批判。
《養花人的夢》,這篇寓言等於一篇宣言,鮮明地表現了艾青對「百花齊放」方針的惡意諷嘲。艾青首先諷刺了那位院子里「種了幾百棵月季花」的養花人,說他的『院子里呈現出了一種單調的熱鬧』。於是,在艾青的筆下,出現了「自尊」的牡丹,「冷淡里就含有輕蔑」的石榴,「能體會性格美」的白蘭,「帶來了信念」的迎春,說著「只愛溫順的人,本身就是軟弱的,而我們卻具有倔強的靈魂」的仙人掌……他的思想,他的情緒,表現了對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主導力量的不滿,對毛主席所提出的文藝工農兵方向的抵觸。他覺得月季花雖然「專寵」,但「實在寂寞」。艾青對我們的新社會制度(月季花就是它的象徵)是不滿意的。他覺得它「太單調了」,「太窄狹了」。對於各種各樣的花他付以最大的熱情。他讚美她們的「輕蔑」,「性格的美」,「倔強的靈魂」……而為她們不「被理解」而憤憤不平。艾青不是站在黨的立場,社會主義的立場,對於一切非工人階級思想的東西去進行鬥爭,說服,反倒以極度熱情去鼓吹資產階級思想化身的東西向社會主義制度進攻。艾青近兩年來,由於政治熱情的衰退,由於遠遠的脫離群眾,由於資產階級個人主義思想情感的濃重,他對於新社會的事物,不但不感興趣,有時發生抵觸情感。最近被揭露的他的反黨言行,就是他寫這類反社會主義作品的根源。(《文藝學習》一九五七年第十期)
這個詩人藏克家,在大鳴大放時期,在《人民日報》(五月三日)上發表了一篇雜文《六親不認》。望題而知其要寫「新社會」的人情炎涼。他在後來寫的反悔之作《從交心談起》中說:「這篇文章寫作的目的,是想提出同志之間情感交流,心和心交通的問題。這篇文章發表以後,引起了人們的注意,許多人同情它,喜受它。事後證明,這些人的思想情感都存在著問題。我當時只感覺到它的階級觀點不大對頭,決沒想到,在右派向党進攻的時候,它被利用為射擊的子彈,起了嚴重的破敗作用,給黨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同志之間的情感交流,過去的確存在著一些問題,提出來商討是可以的。我的重大錯誤,是在把『友誼』的不能建立的原因說成『多半是由於氣候的關係』,把知識分子的不敢『熱情率真』的傾心,說成是由於幾年來的『一些運動』的關係。這顯然是歪曲了,誣衊了政治運動的重大意義和它的成果。」
我讀了那篇文章,特別是其中提到:許多朋友之間的促膝談心,都進入了檔案,成為肅反的材料。這在當時,於我心有戚戚焉,至今思及,仍會出一身冷汗。這是中共,國家向人民施行的政治上、心理上的恐怖主義。大多數人是不得已而生活在恐怖之中的,藏克家則認為生活在恐怖之中是應該的,正常的,正確的,因為,「不講統一意志只談個人心情舒暢,不講批判清掃,只講什麼話都講,這樣講友情,是純粹個人主義的,不但沒有站在無產階級立場上講話,在這情況下交談出來的話是會不利於社會主義集體的。」根據藏克家這種認識,你若是他的好友,在私下與他交談中,如果被他發現你的話是「落後的」,他用毛主席的「六條標準」或鄧小平的「四項堅持」衡量之後,會不會打小報告,裝入你的檔案,在運動中整你或讓公安局抓你的「現行」?說實在話,與現在相比,那時候這個情況可是嚴重地存在的,甚至這個問題存在於夫妻之間。所以他寫的《六親不認》反映了客觀的真實和主觀的良心,而《從交心談起》卻是曲意奉承的昧良心之談。何謂「統一意志」?領袖意志也。如果他不是昧著良心,怎能在文革之後,毛的罪惡已經非常昭彰,大白于天下之時,還要興風作浪掀起一陣陣擁毛熱?擁毛個什麼勁兒?是擁他鎮壓了幾百萬「反革命」、「右派」,餓死了幾千萬老百姓,迫害絕大多數「老幹部——走資派」?還是他禍國殃民把中華民族推入瀕臨崩潰的邊緣?藏克家掀擁毛熱是不遣餘力的,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當然不能指望他對艾青態度公平了,連良心都昧了還講什麼「公平」?如果誰不知道「洗腦」或「思想改造」是什麼玩藝兒,臧克家這個模特兒告訴你:就是泯滅良心,泯滅得越多、改造得越好,喪盡天良就改造徹底了。但任何人都不可能喪盡天良,所以便有「活到老,改造到老,臨死還有三分沒有改造好」的說法。
多數只能做到昧良心,昧良心還是有良心的,只是昧著而已。這裏,為中國民主運動提出一個重大的「啟昧」課題。民運的一個迷思是認為只要把毛、共令人髮指的罪惡讓世人皆知,把民主,自由,人權的理念讓國人皆知,然後由曠世英雄登高一呼,群起響應,揭竿而起,風起雲湧,一桿到底, 大功告成。事實並沒有這麼羅漫蒂克,相反,已具備上述要素的留學生卻仍粉飾罪惡,歌功頌德,甚至有民運人士回國助其建造防火牆,以助紂為虐,為虎作倀。探其因果,實乃昧良心所致。相對而言,宗教雖也受中共打壓,但仍能屢壓不衰,其原因就在於它在搞靈魂工程。我說的「啟昧」就是促其良心發現,也是靈魂工程。這一點,是民運要在自己原有軌道上再吸收宗教(如法輪功的「真善忍」)的成功經驗之處。反右派運動,唯「心」而論,便是一次昧良心運動,所以在運動中能稱得起左派而不昧良心者,未之有也。對被划為毒草的從維熙的小說《並不愉快的故事》,老舍在《北京文藝》上著文時竟說:「叢維熙寫《並不愉快的故事》,意在煽動農民造反。」(《走向混沌》第三十五頁)可見,連老舍也必須作昧心之談。
《北京日報》記者、叢維熙的夫人張滬,十六歲參加革命,因提意見:「五一勞動節搞大規模慶祝,實屬勞民傷財」,和在辦公室寫陶行知式打油詩:「大老倌坐小汽車,小老倌坐大汽車,沒車坐的吃灰。」成為夫妻右派,受到嚴酷懲處。(同上,第二十一頁)
被批判的名篇還有:鄧友梅的《在懸崖上》;張賢亮的《大風歌》;被姚文元批為「明顯地看到這種修正主義思潮影響」的「具體作品」宗璞的《紅豆》、李國文的《改選》等;徐遲的相聲《開會迷》;公劉、邵燕祥的詩;丁聰、廖冰兄、李濱聲、沈同衡、王復羊等的漫畫……
在鳴放中還出現了巨量的漫畫,諷刺小品,詩歌(還包括古雅的填詞,下里巴人的打油詩,快板),見報的有清華大學水利系教授黃萬里的《花叢小語》,自稱是小說,反映的問題是北京新修的馬路質量太壞,到處翻漿。文章說:「盡說美帝政治腐敗,那裡要真有這樣事,納稅人民就要起來叫喊,局長總工程師當不成,市長下度競選就有困難!我國的人民總是最好說話的。你想! 沿途到處翻漿,損失有多麼大,交通已停了好久,倒霉的總是人民!」這篇「小說」的開頭,他填了一首《賀新郎•百花齊放頌》:
綠盡枝頭櫱。怎當他春寒料峭,雨聲凄切?記得梅花開獨早,珠蕾卻曾迸裂!盼處士杳無消息。桃李臨風連影擺,怯輕寒羞把嫩芽茁。靜悄悄,微言絕。
忽來司命護花節。乘迴風撥開霾氣,宇清如沏。人間烏煙瘴氣事,一霎熏銷燼滅。翻瀲灧芬香洋溢。好鳥百花叢里翠,這當兒鼓起笙簧舌。心自在,任翔逸。
(待續)
文章來源:黃花崗雜誌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