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4月22日訊】【導讀】《血的神話》是一本描寫文革時期,湖南道縣大屠殺的報告文學。作品記錄了一九六七年至一九六八年發生在中國湖南發生的一段被當局刻意隱瞞的歷史。作者譚合成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對文革期間發生在湖南道縣的大屠殺進行了深入地調查。被調查者以「一字不實,砍頭示眾」、「若有虛言願負一切法律責任」的保證提供了大量真實材料,在此基礎上作者完成了這本五十多萬字作品。由於人生際遇,作者也有機會接觸到大量官方資料,並採訪了幾乎所有與大屠殺有關聯的重要人物,這使作者兼具了官方記錄者和民間採訪者的雙重身份,能夠較完整地呈現了這一歷史真相。儘管這是一段讓中國人深感羞恥的歷史,但是為了讓這個悲劇不再重演,我們必須去了解它。
(接上期)
第四十三章 不甘落後的殺人亞軍
祥霖鋪區位於道縣南部,轄祥霖鋪、審章塘、下蔣、新車、岑江渡五個公社,區政府駐地祥霖鋪圩距縣城二十公里。該區南面銅山嶺、黑頭山、貓兒山、馬鞍山橫亘數十里,地勢南高北低。東部緊靠沱水北岸,西部永明河從桐溪尾入境,流經新車、岑江渡二個公社,在兩河口與沱水匯合,形成一大片廣袤平坦的土地,素以盛產茶油、稻米、煙葉而著稱。
祥霖鋪區是道縣文革人事件中的區亞軍,共殺九百一十六人(被迫自殺五十二人)。其中,槍打四百九十五人,刀殺一百五十二人,沉河八十八人,炸死二十八人,投岩洞九人,棍棒打死八十八人,繩子勒死四人,其他致死五十二人;滅門五十七戶。
筆者特別提供一份祥霖鋪區文革殺人進度統計表,這些單凋枯燥的數字,也許能給我們一些有血有肉的思考。
時間(一九六七年) | 人數(人) | 備 註 |
八月二十四日 | 八 | 區上渡民兵指揮部率先殺人。新車公社召開會議煽動殺人。 |
八月二十五日 | 二十四 | 審章塘公社召開會議煽動殺人。岑江渡公社召開會議煽動殺人。 |
八月二十六日 | 一百零五 | – |
八月二十七日 | 二百四十二 | 區上渡民兵指揮部派民兵下隊突擊「補火」 殺人 |
八月二十八日 | 二百一十八 | – |
八月二十九日 | 一百零九 | 「突擊」補火殺人結束。四十七軍六九五零部隊進駐道縣制止殺人。 |
八月三十日 | 四十 | – |
八月三十一日 | 五十五 | – |
九月一日 | 三十五 | 區召開會議傳達四十七軍制止殺人的通告。 |
九月二日 | 十三 | – |
九月三日 | 十五 | – |
九月四日 | 二 | – |
九月五日 | 二十三 | – |
九月六日 | 四 | – |
九月十二日 | 一 | – |
(注:本表統計時間較早,殺人數字與最後落實人數略有出入)
從上面這張表中可以看出,祥霖鋪區殺戒開得晚,八月二十四日才開始殺人,十個區它是倒數第一名。
道縣文革殺人事件從一九六七年八月十三日開始,八月二十一日到八月二十五日形成第一次殺人高潮,祥霖鋪區只趕了個尾巴。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呢?筆者請教過好幾位道縣朋友,一位重量級的人物這樣回答筆者:「我縣由於地處湖南邊陲,文化大革命亂得比較晚。文化大革命開始的時候,縣委執行了所謂『劉少奇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派了工作組,也抓了『政治扒手』、『右派分子』等等,要把運動納入縣委的軌道里來。這個情況大概全國都差不多。也好理解。當時作為縣裡的領導並不清楚毛主席要打倒劉少奇,所以只能根據上級黨委的指示,比照反右鬥爭的經驗來搞。結果一下子翻過來,受到很大的衝擊,縣區兩級黨委系統處於半癱瘓狀態。公社一級稍好一點,也受到不小的衝擊。這個時候,中央來了一個指示,人民解放軍介入支左。縣人武部作為人民解放軍地方部隊序列就在縣裡支左,從這個時候開始,縣裡的大權實際上掌握在他們手裡了。人武部這些人,原先在同級黨委里位置比較低,一般就是一個常委,有些人常委都不是,所以他們無論做什麼事總要把原來黨委里的某些人拉出來坐在前面,我不是說殺人的問題黨委這邊的幹部就沒有責任,我是說不管表面上看起來怎麼樣,實權在人武部手裡,這些人缺乏地方工作經驗,簡單粗暴,膽子大得嚇人。一九六八年,四十七軍支左部隊和縣革命委員會搞了一個『揭蓋子學習班』,針對一九六七年發生的『亂殺風』進行查處,這個學習班我參加了,我可以負責任地講,到現在為止(一九八六年)所有的查處,無論是力度還是深度都沒有超過這次『學習班』。當時我們揭出很多問題,可以說鐵證如山。縣裡的問題,我現在不敢亂講,但每個區殺人問題的主要責任人幾乎都是武裝部線上的人,這個話走到哪裡我都敢講。紅岩區殺人殺得最少,就是王先志(紅岩區武裝部長)說:『讓他們先殺,我們看一看再說。』就這麼簡單,一句話的事。祥霖鋪區殺人殺得遲,就是因為陳國保(祥霖鋪區武裝部長)是個病殼子,當時在家養病,他的工作由下蔣公社武裝部長暫時代理,一個公社武裝部長要在一個區裡布置殺人顯然名不正言不順,哪個會聽他的呢?這就需要區里有人站出來。最後苑禮甫站了出來,但是走遲了一步。祥霖鋪開始殺人的時候,全縣已經殺起了風,到八月二十五號,整個祥霖鋪還只殺了三十幾個人,所以二十六號蔣光德從營江打回電話以後,苑禮甫要『補火』突擊殺人三天。結果一下子殺了五百多人,全區百分之六十的人都是這三天殺的。苑禮甫這個人你們可能不了解,從材料上看,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魔王,實際上文質彬彬,也很正直,還有鄭友志也一樣,從材料上看好像殺人不眨眼,其實蠻忠厚老實的。如果殺人可以不償命而且還是『革命行動』,人太容易變成殺人犯了。」
祥霖鋪區殺人雖然起步晚,但也因其起步晚而呈現出一種不甘落後,奮起直追的態勢,各個公社緊急行動,連軸轉,殺人數字直線上升,其中最為典型的是審章塘公社。
審章塘公社是祥霖鋪區殺人最早也是殺人最多的公社。筆者在本文開始時講的那個殺害蔣勛父子、強姦蔣勛妻女的黃土壩大隊就隸屬這個公社。該公社也是全縣的(公社級)殺人亞軍,共殺二百八十五人,其中被逼自殺十四人。最先殺的三個人是該公社松柳大隊的三個地富子弟。前面已經講過,這三個人因為聽得「又要殺地富」的風聲,害怕被殺嚇得跑出去,想到廣西那邊去避風頭,(一九六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在永明河新車渡浮橋過河的時候,被八家大隊的民兵抓住,送來上渡民指。當時苑禮甫等人正在水龍農業中學召開全區脫產幹部、大隊文革主任、民兵營長會議,煽動部署殺人,這三個背時鬼正好是送上門來的典型材料。第二天(二十四日)經過審問,沒審出什麼名堂,當然也審不出什麼名堂,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名堂。黃尚森和審章塘公社黨委組織委員蔣賢柘、公社秘書楊景榮、公社武裝部長楊家旺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借這三個「壞東西」腦袋發動群眾。按照當時道縣殺人的慣例,區和公社這兩級單位一般都不親自動手殺人,即便是點名要殺的對象,也是交給大隊,交貧下中農「處理」,有人提出是不是打電話給松柳(大隊),要他們來人領回去殺。黃尚森說:「都什麼時候了,還搞煩瑣哲學。簡單處理,由(上渡)指揮部解決問題。」當晚將三人打死,第二天(二十五日)正逢圩日,黃尚森等人又在祥霖鋪圩場上張貼殺人布告,轟動效應可想而知。
同一天,蔣賢柘、楊景榮、楊家旺、以及公社紅聯頭頭周建斌等人又在洞民大隊召開全公社大隊幹部、文革主任、民兵營長會議,部署殺人。會後,蔣、楊、楊、周等親自下到各大隊督促殺人,形成了審章塘公社第一次殺人高潮。第二次殺人高潮雖然是由苑禮甫派上渡民兵指揮民兵下來「突擊補火」引發的,但蔣、楊、楊、周等人堅決執行、大力配合也是功不可沒。
第四十四章 一個大隊支書的故事
審章塘公社殺人前三名的大隊是:前進大隊,殺三十九人,其中自殺一人;紅日(送洲)大隊,殺三十三人;紅岩(葫蘆岩),殺三十人,其中自殺七人。三個大隊中,紅岩大隊相對而言更有特色一些。
紅岩大隊,也就是葫蘆岩村,是沱水邊上一個依山旁水的村落。村子東邊的沱水(瀟水的上游)上有一個渡口叫葫蘆岩渡,這個渡口很有名,凡道縣人很少有不知道的,渡口只有一條渡船擺渡,大約可載十八、九人,通往江永、江華的古道從這裏通過,行人不少,渡船在碧水清波中來來往往倒也難得清閑。村后的山上,石多樹少,但總體說來山清水秀,淳樸,自然,簡約,又充滿靈秀之氣。
(一九六七年)八月二十五日,紅岩大隊黨支部書記周甫愛等人從洞民大隊參加公社召開的會議回來以後,第二天即召開生產隊以上幹部和民兵骨幹開會,貫徹洞民會議精神。
周甫愛把公社開會的那套程序原原本本地搬到了大隊會上,他招呼大家對著牆壁上貼著毛主席像的忠字台站好,拿出紅寶書先搞敬祝。敬祝完畢后,周甫愛說:「大家先不忙著坐下,讓我們一起向毛主席他老人家請示,大家把紅寶書翻到第×頁,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導我們說:『人民靠我們去組織』,一、二、三——起」與會者隨著他的口令齊聲讀道:「人民靠我們去組織,中國的反動分子靠我們組織起人民去把他打倒。這也和掃地一樣,掃帚不掃,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這個程序叫做請示。請示完畢后,會議進入正題。
周甫愛說:「……前一段我們大隊抓革命、促生產,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但是和別的先進大隊比,我們還是落後了。現在道縣的階級鬥爭十分複雜,階級敵人的活動十分囂張……別隊早就行動起來殺地富了,我們到現在還沒有行動。今天把大家找得來就是要商量一下,我們怎麼辦?調皮搗蛋的要不要也殺他兩個?」
「要殺!調皮搗蛋的不殺他兩個,以後我們大隊幹部還有威信?」
「上面已經開口要殺了,那就殺吧。」
周甫愛看到大家認識已經統一了,又說:「那好,我們就議一議殺哪幾個。」
他這一開口,下面反倒冷了場。因為問題具體了,點名點姓把人提出來,多少還是有些為難。夠得上砍腦殼條件的,政府早就砍了,剩下的這些人,不說老實阿彌陀佛一個,但也很難想出什麼非殺不可的理由。這種現象,筆者在採訪中多次聽到,第一次研究殺人的時候,很多大隊殺人的名單總是很難提出,總是要上頭(公社)來人督促,或者大隊上有人堅持。殺了第一批以後,事情就好辦多了。
周甫愛見大家不吭聲,就說:「你們不提,我來提。殺一個(周)甫文,再殺一個(邱)聲鳳,大家討論一下。」
此言一出,整個會場驟然安靜下來了,原先還有些人在交頭接耳,這一下都把身子坐直了。怎麼會這麼緊張呢?蹊蹺就在周支書提名的這兩個人身上。周甫文好說,富農(其實是子女),殺就殺了;但是邱聲鳳是個下中農,關鍵是他還是周甫愛母親陳滿女的老相好,這在村子里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周甫愛對此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覺得太傷面子,按說他是一隊之主,大隊上的事他說了算,要對邱聲鳳採取點措施,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他又是個孝子,有些怕母親,不敢惹母親生氣,所以就變成豆腐跌到灰裏面,吹又吹不得,拍又拍不得。退一步說,邱聲鳳這個人殺了也沒什麼大關係,但陳滿女性子烈得很,殺了她的老相好,會跟你破命的。這個誰受得了?
周甫愛看到眾人不做聲,心裏好惱火,但話已說出了口,怎麼收回來?吐出的口水難道還要自己去舔掉?他把眼睛看著眾人說:「怎麼都啞巴了?怕死不革命啊?」
但是——大家還是不開口。
周甫愛脾氣上來了,一拍桌子說:「今天不回去了,誰都不準走。(周)甫玉(民兵營長,周甫愛的叔伯兄弟)帶幾個人把邱聲鳳、周甫文抓起來。我就不信革命就有這麼難!」
還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周甫玉立即帶領幾個與會的民兵骨幹將邱、周二人抓起來,又按照周書記的意見,拖出去「處決」了,這才散了會。
由於這一折騰,會議的最後一個程序——喊口號給忘記了。
第二天(八月二十七日)一大早周甫愛又通知開會,研究殺人問題。昨天剛剛開會除了兩個心頭恨,怎麼今天一覺睡醒來又想起還要再殺呢?
葫蘆岩村的一些村民給了筆者這樣一種說法,殺了邱聲鳳以後,陳滿女哭了一個晚上,只喊要上弔。周甫愛再三給母親解釋,不是自己要殺的,是上頭指示的。但是陳滿女不信,上頭只喊要殺地富,哪個說了要殺貧下中農?你地富不殺,殺貧下中農,分明是成心。也許是這句話讓周甫愛意識到自己昨天的做法有點過了,放著那麼多地富沒開刀,急急忙忙把邱聲鳳殺了,上頭問起來,怎麼交代?想來想去,還得趕緊再殺一批,如果殺的大部分是階級敵人,只有少數蛻化變質的貧下中農,天上說到地下都不怕。
所以,一早起來,他就通知大隊幹部、民兵骨幹開會。會上,周甫愛拿出了一個殺人的大名單,這一次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四類分子(包括子女)。但是,出乎周甫愛的意料,群眾居然不同意。很多人對他昨天的做法有意見,認為他私心太重,做事不公,太霸道,太不把人看在眼裡了。幾個昨天死活不開口的大隊幹部這一次開口了:「上頭說調皮搗蛋的可以殺一兩個,我們已經殺了兩個,下一步怎麼搞,還是要聽上面的指示再定。」弦外之音不就是說周支書是在擅自做主嘛。周甫愛聽著心裏窩火,又不好發作,人家的話說得不軟不硬,在情在理,又把個上級領導端出來,叫你很難反駁。有心動用支部書記的權威強行通過,可是這樣的事可一而不可二,昨天已經做了一次,今天連著再做第二次有點說不過去。周甫愛在大隊的威信高是高,但還沒有高到說一不二的程度。再說,這些人殺不殺對自己又有多大的好處?反正只要自己有這個態度擺在這裏就可以了。於是他說:「毛主席教導我們:群眾是真正的英雄。大家說不著急殺,那就不殺算了。」
看起來這些人好像殺不成器了。
但是——當天中午,大隊派到上渡民兵指揮部的兩個基幹民兵帶著區里的指示趕了回來,說要「補火」,大殺三天,該殺地富都要殺光,還說再不動手就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上級的指示來得太好了,太及時了!你們不是說要等上面的指示再定嗎?好,現在上面的指示來了,看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周甫愛馬上通知下午繼續開會,討論殺人問題。這一下再沒有人敢唱反調了。個別對殺人問題有保留意見的大隊幹部也把腦殼做個烏龜縮了起來。誰都明白,再唱反調,一頂「右傾機會主義」的帽子扣過來可不是好耍的。殺,還是不殺,已經不成問題。討論的焦點圍繞著怎麼殺展開。
周甫愛說:「根據蚣壩那邊的經驗,不外乎『金木水火土』五種刑法。金就是背刀砍,木就是用棍子打死,水就是沉河,火就是用鳥銃打、炸藥炸,土就是活埋、下窖眼、丟天坑。大家討論一下用哪一種方法好。」
治保主任邱聲洋說:「我看哪種辦法簡單就用哪種,就是不要搞得太損心了。」
「對,對,簡單好。」馬上就有人附和,「前幾天沿河灘大隊在葫蘆岩下天坑,丟下去沒有死,又用火來熏,又用炸藥炸,搞得太損心。」
邱聲洋說:「乾脆用水刑算了,往河裡一丟就完事,了了撇撇,連船都是現成的。」
「要得,要得,就用水刑。」
「同意!」
「同意!」
這個辦法得到眾人一致擁護。
接下來就是安排誰誰負責抓人,誰誰捆人,誰誰負責代表大隊「貧下中農最高人民法院」宣布罪狀,誰誰負責行刑,誰誰負責站崗,以及殺人的報酬、行動的時間等等。
最後,周甫愛招呼大隊會計帶領與會者喊口號,這一回,他沒有把開會的這最後一道程序給忘了。
大隊會計站起來,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稿子,帶領大家喊口號:
「無產階級大革命勝利萬歲!」
「無產階級大革命勝利萬歲!」眾人跟著振臂高呼。
「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
「請客吃飯!」
「不是繡花!」
「繡花!」
……
應當說工作已經做得很細緻了,寸寸節節都有專人負責,但是還是出了一點小問題,因為在殺人的問題上,一反一復,開會的時間拖得有點長,不知怎麼搞的把消息走漏了,到抓人的時候,已經有兩個地富分子「畏罪自殺」了,還有一個傢伙名單上沒有她,也稀里糊塗跟著上了吊,原定十一個,最後真正抓人去沉河的只有九個。這九個對象五花大綁,押到葫蘆岩渡口,邱聲洋代表大隊「貧下中農最高人民法院」宣判死刑,當場就有幾個癱在地上,走不動路。邱聲洋、周甫玉等人帶領民兵把這些人連拖帶拉弄到渡船上,把船劃到河中央,「噗通——」,「噗通——」丟進了沱江。
「這些人臨死前沒有說些什麼嗎?」筆者問知情人。
「沒有。」知情人答道:「人都嚇癱了,還能說些什麼呢?再說,就是想喊點反動口號也不可能,每個人都有一根索子套在頸根上,只要聽得他想開口,背後的人把索子一拉,就鎖住了喉,莫想發出一點聲音來。」
緊接著,八月二十八日,審章塘公社為了配合上渡民兵指揮部的行動,再次召開全公社各大隊主要幹部開會,統計殺人數字,了解殺人進度,督促補火殺人。
會後,葫蘆岩大隊理所當然又得殺一批。這一次殺地主要都是四類分子子女,但年輕一點的女人家周支書沒捨得殺,特別有兩個地主婆子人長得還可以,勞動力也好,殺了太可惜了。周甫愛發下話來:「地富家的女人,漢子被鎮壓了,如果本人願意嫁給貧下中農的,可以免死。」這個決定得到絕大多數幹部群眾的擁護,都說這個主意好,既可以少死幾個人,也可以解決大隊上好些老光棍的老大難問題,一舉兩得。正是因著周支書這個土政策的出台,葫蘆岩大隊(道縣其他很多大隊也類似)很多四類分子家庭的婦女得以苟全性命,說起來也算是一件積陰德的事情。
十九年以後(一九八六年),筆者因緣附會來到道縣採訪,聽得葫蘆岩村村民反映這樣一個情況:六七年「亂殺風」時,周甫愛等人把地主子弟邱聲向一家殺害,只留下邱妻劉桂翠配給他三哥周甫近為妻。現在處遺工作落實政策,政府賠了人頭費、建房費、補助費等等,因為邱聲向沒有別的直系親屬,大隊上就把錢賠給周甫近。殺了人、奪了妻、佔了財產,政府還把補助費給了他,便宜讓他一個人佔全了,群眾很不服氣。
聽得這個故事,筆者心中如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也許我比村民們想得多了一點,也許村民也想得很多只是不願說出口,我們想法當然不盡相同,但有一點絕對一致,那就是無可奈何。
(待續)
文章來源:阿波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