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1年11月11日訊】【編者的話】《血紀》記述了大陸一名五十年代的大學生孔令平先生,被打成右派而下放四川西部甘洛農場,在勞改農村二十年的血淚歷程。《血紀》一書完全可以與前蘇聯作家索爾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島》相比。小說《古拉格群島》反映了蘇聯人民在斯大林統治下的血腥恐怖讓人觸目驚心,而《血紀》則完全是以孔令平先生的苦難經歷為主線。這條主線也是毛澤東禍國殃民的編年史,更是陳力、張錫錕、劉順森等先烈的英雄史詩。書中人物眾多,文筆樸素,使中共監獄的慘無人道和烈士的壯懷激烈躍然紙上。
孔令平先生在本書前言中說:「當這本書有幸與你相逢時,讓我們珍惜這種來之不易的相識,為融化中國專制主義,建立中華民主而共同增加一把火。」下面請看長篇紀實連載《血紀》。
第七章:背負重枷的練獄
第一節:栽秧和收割
過了穀雨,鹽源的氣溫還保持在10度以下,一大早,天蒙蒙亮,我們就被趕進那徹骨冰涼的水田裡扯秧,咬著牙一泡就是六個小時,直到中午才站起來舒一下快要折斷的脊背,當時只覺得滿眼金花四射,將捲起的褲腳放下,去裸關節上捏一把就是一個窩,這是營養不良和勞累的警告。
肚子早已空了。拖著滿身泥污的身子爬上田坎,領到半罐包穀粑和一瓢沒油的干白菜吃過午飯,便在隊長催促下從新回到水田裡。直到天黑,辨不出栽下的秧子是否插穩時,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從水田裡爬起來。
晚上洗腳以後,看看滿腳的傷痕,分不清是划傷還是凍傷,睡在被窩裡曖和后滿腳奇癢。每當此時,我常常想起我的父親,不知他的生死下落,夜間因惡夢常常哭醒!
栽秧剛完,又奔赴五百畝麥田,槍收已黃熟的麥子。夏收時節,每天保持12小時以上的勞動,奴隸們只能用磨洋工減少體力消耗。然而,徐老大和何慶雲像驅使牲畜一樣,每天天色已漆黑不見五指,還要我們將收下的麥子運回山頂曬場,連夜脫粒。
收割是農活中最耗體力的一種,其實與其說這是一種最累的活,不如說徐老大一加再加的勞動定額,使體弱的囚奴難以勝任。
為鞭韃我們按時完成「搶收、搶栽」任務,規定每天必須完成的割麥和栽插進度。將每天必須完成的田畝數攤給班組,不完成是不準收工的。
晚上九點鐘天已黑凈,田野里四下響起了蛙鳴,囚奴心裏常說:「當人還不如小青蛙來得自由自在,叫累了就睡覺了。」
收工回來后吃過晚飯,何慶雲和徐世奎將沒有完成任務的班組,集合在院壩里圍成一圈,召開取名為「找原因」的小組會,讓勞累一天的囚犯們坐在壩子里吹冷風。
大家被磨疲了,「找原因」也習以為常,反正沒法完成高定額的任務,久而久之,一到吃過晚飯,每個人都會將棉被把自已裹成一團,任壩子里冷風狂吹,直到深夜十二點鐘,徐世奎從辦公室走出來,圍成圈子的地方已鼾聲一片。
後來徐世奎改變策略,下給各組的任務劃到個人身上,規定誰先完成任務誰就先回監舍休息,這麼一劃一時見效,身體較好手腳麻利的年輕人,果然按時完成了。
徐世奎嘗到了分開乾的甜頭,割麥定額也隨之一再增加,由開始每人每天四分地追加到一畝地,監獄的高額任務,與酷吏們的殘酷壓榨追相逼迫我們。
只苦了身體虛弱、手笨腳呆上了歲數的人,他們常在晚上收工時才完成全天一半任務!。
徐世奎有了口實,站在田坎上譏諷那些沒完成任務的人說:「你們看看別人為什麼能完成,而你們就偏要拖?這不說明你們一慣軟拖硬抗?所以,今天非得完成任務,否則就在田裡過夜吧!」
說完,留下徐伯威打著一個燈籠,吩咐他:「你在這裏守他們,一分一厘的任務都不能少!」說完拍拍屁股走遠了,交給徐老頭陪著。
經常完不成任務的是身材瘦小的蔡先祿、鄧小祝們。天色黑凈了,田野里靜悄悄的,只聽見被留下的人緊一聲慢一聲的割麥聲,他們在豆影般的燈籠光下,向著好像永不到盡頭的麥茬發獃。
有一次,蔡先祿實在累得不能睜開眼,就坐在田坎上打瞌睡,這可令田坎上的徐伯威十分著急,開口道:「唉!你怎麼在這濕漉漉的田坎上睡覺呢,你會得病的,我們也不能等到天亮守通宵啊?」
徐伯威是六十好幾的人了,體弱多病的蔡先祿也是四十齣頭的人!蔡先祿站起來揉了揉眼睛,望著前方沒有邊際的麥子絕望的說:「這日子我怕難熬到出監獄那天的……」
留在田裡的人,經常要在第二天凌晨三點鐘,在徐伯威那悠晃的馬燈下回到監舍。
收割的奴隸們一上麥地便蹬開雙腿,右手緊捏鐮刀,集中全部注意力,運足氣力,左手順著谷桿從茬口右邊那棵開始捏成一把,依茬口向左邊割去,最後將已無法再增加的谷把,放到左側身後邊。
囚奴們像一頭牛順著割倒的麥桿向前沖,汗水從背脊溝里向下淌,一直淌過小腿彎再滴在自己踩過的腳印上,兩腿打哆嗦,直到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慢慢直起腰桿,扭著那幾乎不聽使喚的腰,緩緩地站了起來,用捏緊的拳頭在背上和腿部輕輕捶擊著。
待到恢復一下,不聽指揮的兩腿站在那裡喘過大氣后,抬眼看前方的終點還有多遠?再回過頭去看身後放倒的谷桿向前推進了幾米?不敢怠慢,從新蹬開雙腿,彎下腰繼續著剛才的動作。
從谷桿上抖下來的像細針一般的粉塵,沾到身上與汗水沾在一起,扎進肉中會起一串串的紅痱子,先前還感到又痛又癢,後來它們就隨著汗水流了下來,變成一條條黑紅色的汗垢。
捏著谷桿的左手和捏著鐮刀的右手,經常因慌忙趕任務打架,一不小心鋒利的刃口滑到手指上,在左手的指頭上割出一條傷口,輕則鮮血長流,重則可以截脫一節指頭。
不管出現那一種傷情,立刻用右手按著傷口,然後在傷口上撒上自己屙的尿,再從自己的破棉衣上撕下一塊布包紮好,以免因感染增加新的痛苦和麻煩。
傷包紮好后,還要繼續割下去,一天的任務是不能打折的,決不會因為手被鐮刀割傷而休息或減少任務。
由於定額太重,割傷手是經常發生的,每收割一季度,割傷指頭的總有十幾個人,囚奴們出現這種傷與毒刑比較是微不足道的。
由於過度疲勞和大量出汗,出現兩眼發黑金星四迸的情況經常發生,輕則嘔心,重則昏倒,此時腦門和背上,由原先的熱汗變成冷汗,耳朵里像無數轟炸機嗡嗡作響,心裏很虛。因心臟承受不了,弄不好會發生虛脫而一命鳴呼。
古柏大隊就曾發生過這種事,但草芥人命的當局,照例會在死亡原因中批上「因病死亡」四個字。
蹲在田頭,頂著烈日,望著頭頂上的藍天,會使人想到「白毛女」的歌詞「老人折斷腰,兒孫筋骨瘦」!這樣的日子要到那天才到盡頭?楊白勞還有一個女兒相依為命,還有一個家可歸,而我們除獄吏的苛責和侮罵外,還有什麼?
農忙時節送到田坎上來口口聲聲稱之為「改善」生活,只不過平時罐子里的包穀巴加厚了兩毫米,平時連油星都不見的「奈溫」菜,增加了半瓢。不過,累過頭的人,因汗水出得太多,反而不感到餓。
每次農忙到來,只有消耗本來極其瘦弱的身體,汗水浸濕了衣衫,冷風一吹便會立刻感冒,晚上發燒了誰管?倒在發霉的鋪草上用被蓋嚴嚴實實蓋上,靠發一身汗減輕病痛,第二天還得照樣出工。
所以,每次農忙季節一完,都會出現大量病號,許多人就因此而一病不起,到醫院再也沒有回來,把自己一堆白骨拋在這荒山溝了。
那些完不成任務的人唯一辦法,就只有用自己的包穀巴騰出一半來請人幫忙完成。交換的條件是論田畝計值,每由別人割一分地便出一兩包穀巴。
用自己的包穀巴求人完成任務的做法叫「賣血」,為幾個包穀巴替人流汗的叫「賣汗」,血汗交易都是當局的重苛逼出來的,這種事在勞改隊中是很平常的交易,蔡光祿,鄧小祝是經常賣血的人,本來營養就缺,這樣作的結果無異加速死亡而己。
記得1975年,我從菜蔬組調到大田作業組。第一天參加割麥勞動,一天只完成了定額的一半,卻累得我腰桿都直不起來。晚上到了八點多鍾,看看天色已完全黑盡,距離規定任務的茬口足有二十米遠。
何慶雲走到我面前,幸災樂禍的嘲笑我:「怎麼樣,我看像你們這種臭知識份子勞動關過不了,到就業隊去怎麼混過勞改關的?」我沒有理會他。第二天便帶上棉衣作好提前準備,任務要是再完不成,就只有露宿田間的命!
上午拚命趕,使自己不掉在近旁人五米內,猛然間鐮刀滑到左手的小指頭上把手指砍去了一截。血像水般的滲了出來,我丟下鐮刀,將割下的指頭帶著沒有割斷的骨頭按在一起,鮮血一個勁往外涌。
這時正碰上值班的郭川小,他走了過來,忙將唐啟容叫了過來,將我扶到溪溝對面的農場醫院,下午回六隊以後,便將我分派到曬場上加入脫粒組的勞動,逃過當年收割這一關。
農一隊就發生過,因夏收躲避這種高定額,橫下心來,用鐮刀將自己左手三個指頭砍掉,成了殘廢偏入老殘隊。
真是苛役猛於虎,人真是太脆弱了,冤獄中,不知有多少人為高額勞役所逼,死亡或殘廢的,沒人統計。
第二節:挑草
收秋一過,囚奴們酸痛的筋骨,還沒有來得及舒展,被汗水浸透的爛衣服還沒有洗凈,連日熬夜眼眶裡充血的血絲,還留在眼圈裡,一年一度的挑草熱,又以灼人之勢向苦役們捲來了。
降雨量本來就少的鹽源,一年四季從五月開始到十月結束的雨季,滿足不了植物生長所需的水份。大半年時間風沙滿天,乾渴的野草,在紅土地里,竄出很長的根,從很深的地下取回雨季才降下的水,延續草原的生機。
三面紅旗人為造成飢荒后,為了解決糧食的恐慌,決策者用他們的權力將黑手伸向這裏。拖拉機盲目把原本缺水,艱難生成的自然草原開墾出來,草地被連根翻轉,大片的原始牧場變成了大片紅色土地。
墾荒不僅把山樑上的草地變成瘦脊的紅土地,為了給這些紅土地里種下的庒稼「施肥」,又把周邊余留的草地連根鏟掉,使這裏光禿一片。到了冬天,生活在這裏的牛羊群,就進了鬼門關,牠們望著光禿禿的紅土地發獃。
在這兒生活的牛羊群同備受大躍進之苦的中國百姓一樣,也被強迫地接受這種「中國式社會主義改造」。
那時間農場飼養的牛羊群,經常莫名其妙地倒在放牧途中。這些倒斃在路邊的牲畜,便是給囚奴「改善」伙食的「肉」,這就是在成都初調來時,幹部們許諾過的牛羊肉當小菜的依據。
盲目翻耕出來的土地,失去草層為它們保持濕潤,乾旱和嚴重缺肥,使播種在它上面的作物長不到半米高,這些土地種上一季,往往連種子都收不回來,眼巴巴看著把勞動力和機械耕種的投入無畏消耗掉。投入的無代價勞動力,抵不上這種盲目開墾造成的虧損,這種損失對於獨裁者,是無動於衷的。
為解決冬季各中隊的牛羊群所需的草料,各中隊只能向小金河附近的公社農家收購。然而小金河稻穀區,收割的穀草卻是有限的,它被農牧場周圍的各個農業中隊所爭槍,價格便一再攀升。由最初的每斤兩分錢漲到每斤五分錢,當時的大米才一角二分錢一斤,一斤稻草等於六兩穀子,僅這筆開支就足以使虧損的中隊負債。
國營農場的經濟虧損,在毛澤東時代是很普遍的。
由於各農業中隊對穀草的搶購,中隊只好從遙遠的河谷地帶,運回各中隊牛羊所需的越冬穀草,馬車的運力越來越旡法勝任!於是,牲畜越冬草料的需要,便由剛剛從搶收戰場上下來的囚奴們用肩頭承接過來。
毎年,徐世奎都要從二十裡外,垂直高差達兩百米的河壩稻穀區,購回二十萬斤的穀草以備冬荒!按每人每天運回一百五十斤計算,並動用全隊一半勞動力出動,至少也要運半個月。於是,每當秋收完畢,又一個大量消耗我們體力的勞動——挑草,再度落到我們肩上。
從挑草那天開始,六隊到河壩地區綿延二十里山間小路上,一條由一百號勞動力挑著大捆的草捆,艱難攀登上山的「壯景」便出現了。
別說挑著體積超過身體兩倍的重擔,迎風向上掙扎,一個人就是空著手,來回走兩趟行程三十里的山路,都得汗流夾背,腳上打起血泡。這每天要完成一百五十斤草的挑運。對於體弱的勞役者,又是一場要付出拚命代價的折磨!
這時雨季剛過,爆烈的風季便接著到來。
早上五點鐘,晨星還來不及收凈,挑草的人就帶著一根扁擔兩付繩子和一身的酸痛,以及永遠無法恢復的疲勞,撥腿在昏暗不清的山間小道上奔跑起來。人們心裏著急,因為一到下午西風驟起,挑著那大捆的草爬山就更吃力了。
早上六點鐘,河谷的村落剛剛才裊起稀疏炊煙。挑草的隊伍便在一片狗吠聲中,進入了生產隊的曬場。他們顧不上看清周圍的環境,急急忙忙從草樹上拖下一捆一捆的穀草,用最快的速度捆好草挑子。
趕緊挑著沉甸甸的草擔,飛步在田間的石板路上。出得村寨便是曲折、上升的山路,押行的槍杆子向來只站在山顛最高處,向下監視這像螞蟻般分散在山路上的人點,看他們向上一步步蹬,艱難向上移動無動於衷!
這是一副極其壯觀的圖畫!藝術家也難構思出這幅襤褸衣著的苦役隊伍,把它們的任一個段落,攝下來都是控訴和悲歌!
牛啊!牛!你這善良的牲畜,你可知道你咀嚼的每一根草,就是那些累死累活掙扎在半山中的苦役身上擠出的血汗么?
他們太陽穴上,突冒出筷子般粗大的青筋,額上淌下豆粒般的汗珠滴滴跟著他們腳跟,灑落在那羊腸小道上。發紅兩眼瞪著高高的山顛,待到爬上坳口,太陽才羞澀的露面,用他明亮的眼睛,盯著那曲折山路上,星星點點像螞蟻向上移動的奴錄們!
登呀上登,咬緊牙關,一步血一涌,一步一喘氣!在肩頭上一閃一閃的草挑,就像背負著的十字架。草擔子在肩上從左邊換到右邊,又從右邊換回左邊。磨起血泡了,破皮處流黃水了,再疼也要忍!黃水干過就成厚厚的繭巴!
當腳步登著最陡的石坎,兩腿便直打哆嗦,冷汗夾著熱汗在背心裏流淌,如果氣力不支或一陣大風,會把你連草帶人卷括下去。
此時,誰也管不了誰,誰也不巴望別人的扶助,掙扎著站起來。回頭望望那山腳下,抬頭望望山顛上,兩頭茫茫,嘆口氣從新收拾好草捆子,把牙關咬得更緊,吭唷!吭唷!用低沉的呻吟,唱練獄的歌。
我的手因為幾次刑具摧殘手指發麻,捆起草來無論如何使勁,老收不緊繩子,加上捆草技術差,碰到草捆大一點,鬆鬆的草捆幾次撞在前方的坡坎上,便從繩中鬆脫,加上毫無定向的亂風一吹,散了架的草滿山坡都是。
挑回去的草是要過秤的,秤不夠任務就沒有完成,麻煩事也跟著就來。被迫在路上停下草擔,將散掉的草捆從新捆綁,在亂風的干擾下好不容易將草捆好,往肩上一挑,走不了幾步又散了。
如此地,散了又捆捆了又散,後面的人一個接一個從我身旁過去,有人第二趟都打轉身了,還看我在那老地方,同那堆存心同我過不去的亂草較勁。
氣力耗盡了,我乾脆停下來想恢復一下體力,再從新捆好草繼續上登,但身後已沒有其它人了,背後的刺刀頂著我的背,只好胡亂的捆好草捆,硬著頭皮拚命追趕!
有時候我真想帶一個打火機藏在身上,把那草捆連繩子一火燒掉,但前後都是人,干這樣的事未免有些傻,只好將回歸的時間一再后延。
下午的風勢越來越狂,風吹乾了我身上的汗水,刮起來的泥沙重重打在我乾癟的腳桿上,皮膚上皴出了無數細細的裂口,血從那些皴開的裂口裡滲出來。
在風口上,風在我草擔上增加了百余斤的副壓,不但無法前進還要逼著我倒退回去。風還用它的巨掌捂住我的鼻子,壓迫我的喉嚨,使我張大了口也喘不過氣來;風裹著我的雙腿,使我無法開步。
於是在狂風中掙扎的我,使我想那越吹越猛的風將我輕飄飄的舉起來,飛向雲端,飄過無數的山谷,飄進白茫茫的雲海,飄向那沒有人煙的地方,躲在那裡永遠結束這練獄之苦。
這時的心情,這時的風聲,會使我譜出一曲樂章,它的名字就叫「風!」
有一次上午,正當我第一趟草挑過那道最窄的隘口時,我碰上了王德。碰上他時,他身上那件破爛背心已被汗水浸透,顯出斑斑跡印,面前是剛散架的草捆,他坐在地上望著散落一地的亂草發獃,我見他臉色潮紅,不停喘咳,知道他肺結核發作了,出氣很臭。
這些年來,六隊瘋狂的打人風,以及徐世奎對「狗類」的渺視冷落,使許多榮膺「狗」類稱號的人都開始沉默。只有他反常的變得更「靠攏」政府,可惜何慶雲也好,徐世奎也好,似乎對他平時的告密並無特殊興趣!眼看他的肺病如此嚴重,也好像視而不見,照樣攤派各種繁重的體力勞動,所要完成的任務,一絲一毫都沒打過折扣。
此時我見他雙眼直直盯著靣前停放的草捆,便在旁邊停下了我的草擔,喃喃自語道:「中國人就像一堆亂草,他們是無法捆在一起的,非要一根繩子才能將他們強迫套住。」
見他注意聽我講話,臉上有一種乞援的請求,心中不免湧上了同情,暗暗嘆息:「真是被練獄壓扁了的人。」走到他面前,默默同他拽著繩子一人一端,不到五分鐘就將那草捆從新捆好。
我跟在他的後面,想他被勞役和疾病折磨得如此,還自稱「毛澤東思想的信徒,」既如此,在「普天之下莫非黨臣」的中共統治時代,相同的信仰為什麼沒讓徐世奎、何慶雲對他產生一點惻隱心?卻押著他完成這樣的勞役?
夜裡,北風掠過監舍房頂的瓦楞發出陣陣囂叫,白天挑草早已累壞的苦囚們都已酣睡,昏暗角落裡,傳來王德發出陣陣猛烈咳嗽聲,他今天天色黑盡了才回到監舍,大概下午的風寒使他病情加重了,他的咳聲帶著一種不祥之兆。
突然間,一道慘白的電筒光刷了過來,一個幾乎被口罩籠住了臉的黃馬褂,悄悄停在他的鋪位前,王德下意識的坐起身來,卻冷不防腳上挨了一棍。他唉喲一聲,連忙睡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只聽見那電筒向他吼道:「這麼晚不睡,看見我又不喊報告,誰知道你想幹什麼?」
「報告……我咳……我感冒了!」他斷斷續續的解釋,聲音非常微弱。聽得出來他此刻發燒得厲害,睡在旁邊的人,本想替他解釋,幫忙喊唐啟榮過來看一下,然而想到平時他那種可恨可惡,沒人吭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