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06年1月26日】【人傑地靈】最後一槍 張健(2)願為自由而死:他的槍就瞄著我,幾槍打在我前面地上了。
那麼一直到六四的前一天﹐6月3號下午,當時那天我就特別想回趟家,你要知道從四月份開始游行﹐一直到6月3號,我一次家也沒有回。我當時住在這個花市二條54號,崇文門那兒,那我從東交民巷﹐從天安門廣場東邊,東交民巷一穿﹐就可以回家了。我只是跑兩站地就可以回家了,我從沒回去過,那天下午我就回去,回去之後呢,正好在我家門口﹐看見我媽從通縣來了,我媽一看見我 赶緊把我拉近了,說 告訴我﹐你怎么跑去參加天安門廣場那种事!我說 沒辦法,我跟同學在堅持正常的事。你必須回來﹗ 我說沒事的,我們大家都很好,軍人也跟我很好。我媽說 他們一定會拿槍﹐去 殺你們!因為我媽她們家以前﹐就是大地主,大地主的爺爺﹐這樣的一個家庭,後來我姥爺又定成右派,當然和劉少奇是一條黑船上的,然後又寫了很多信,包括給鄧小平寫信 才平反,才回到海淀區﹐水利局等等,這些事兒也都是,她經過太多運動了,我媽說她是老運動員。我媽說他們一定會開槍。我說 不會的 不可能! 我說 我們不會的,但是說即使這樣﹐我說 咱們家哥仨,廣場上這麼多同學,我多少也是個糾察隊的指揮。我說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咱們姓張的家﹐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人。我說咱們家哥仨,他們倆就可以了,我一人死了也要在那里。
那時候我就有一种想法,如果說要出事,我一定是站在最前面。一定是最先挨那顆子彈。我當時真的是這麼想。我給很多同學的背心上留言﹐有的去外地的。我就老用譚嗣同的那句話。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真是這樣的﹐ 就這種想法。就是說﹐那譚嗣同﹐我當時就是這麼說。在中國的歷史上﹐還從來沒有一個﹐為變法死的﹐譚嗣同這麼說嗎 我愿意做第一個。那在中國共產黨統治的幾百年裡﹐還沒有一個人為變法而死的,所以提出﹐共產黨應該改變你的方法,這樣去死的,這樣去提出。我們今天這幫同學﹐我們愿意做這個,所以說,我今天要講的一件事,我們廣場上留下的 全是自愿的。
那天我就回到天安門廣場﹐也跟父母也就算是最後訣別了。還去北京光明樓﹐那個理發店理了一個發,剃一個寸頭,換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多少年之後,我又在光明樓那個理發店﹐見到那個理發師了,多少年之後了,他說 哎唷 小伙子,又看見你啦,我以為那天給你理完髮﹐是最後一刻啦!為一個死去的人理發。他說:也沒想到你還活下來﹗
但是,我在天安門廣場﹐當天下午,6月3號晚上就非常緊張了,6月2號晚上就沖進來了一回,被我們學生攔回去了,但是,扔下很多槍,很多鋼盔,包括大校的軍服,有很多同學很高興,戴著鋼盔,拿著槍這麼 比﹐比划著,覺得勝利品。我說不對。我叫大家把這些全部集中起來﹐為什麼?如果我們今天戴著鋼盔﹐拿著沖鋒槍,真的就被人稱為暴亂了,他們就可以鎮壓我們。我說我們是非暴力的游行,後來把這些沖鋒槍 鋼盔統計完了,全送到公安部和西華門門口,被他們拿進去了。
但是我當時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想法,那時候我自己在許多公開場合,我總發現有一種人 干什麼呢?跑到我們的廣播站那兒﹐打倒共產黨 打倒什麼,喊完就跑掉,後來我說,這些人為什麼天天喊這個事兒?後來我突然發現﹐這些人是來挑撥的,你就是喊共產黨﹐你可以說﹐提出對共產黨和其他任何﹐這种批評和建議,打倒它不要緊,怎麼喊几句就跑?然後我突然意識到 不對﹐有一批人在其中起不好的作用,而且這些人是故意挑撥的,是什麼人?後來我調查,就是共產黨那窩裡的。就想把我們學生就說成你們這是﹐反黨反政府,你們要暴動!當時我在很多場合,我當時在廣場定一個﹐我們這個是民主的陣地,自由的論壇﹐但是,我們并不是暴動。我當時就這樣說﹐我們是一种非暴力的 和平的﹐游行示威,這是我們永遠堅持的。因為我們不管別人說什麼,因為廣場這麼多同學,他們的生命最重要,我們可以去死,但是我們要有價值。後來凡是跟著胡喊的,我就故意去把他抓起來﹐這是我做的。
但是,這些事情并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6月4號的時候,等于說6月3號晚上,部隊就開始進攻了,這次進攻跟上次不一樣﹐是荷槍實彈的。當時我第一個听到消息,大概是十一 二點的時候,因為我當時有步話机,這是四通給我們的,四通一共給我們﹐6對﹐我其中拿了一個。有人告訴我說那邊殺人了。我當時根本就不信,這怎麼可能呢?遠處火光沖天,天上都是信號彈,那子彈打到天上划破的線,我不知道!當時我一看情況不對﹐我看西邊火光沖天,前門這邊突然﹐大概是十二點鐘左右,突然從那邊黑壓壓一片﹐沖過來一個團,伍仟個軍人從前門過來﹐第一批沖進廣場的﹐全部戴著鋼盔,這邊拿著沖鋒槍,那邊拿著棒子,棒子上全是釘子,你知道什麼樣的動靜嘛,殺 就這樣的,五千個人一起喊殺 是什麼樣的,那時我噌的 火就上來了,怎么是這樣的。
等于說我們在天安門那邊﹐已經被沖破了,後來我知道在那邊已開槍,在崇文門就已經開槍了,我都不知道,我還很傻的,我說這怎麼可能,但是我當時很生气﹐我一個人就上去了,我今天要告訴﹐是我一個人上去的,就是在前門那兒,當時前邊很多人被打散了,我一人拿了這麼長的一根竹竿,我一個人上去了 我到跟前,我說實際的﹐我根本就下不去手,我不是害怕,我就跪在那個前門﹐就是到廣場這條路的中間,一人跪著拿了一個竹竿,去擋著他們,但是我必須要承認,這個伍仟個軍人,盡管他是這樣的,但是走到我跟前的時候,我擋著他 我說 我們是學生,人民軍隊愛人民。但是我的竹竿有多長, 這支部隊就繞我有多遠,就一直繞開我 繞開我,當時廣場很多同學都看見了,我今天不想講很多,一直繞到歷史博物館。但我今天要講,就我一人上去了,只有我一個,但是真的我不怨別人﹐當時真的是很慘,沒有這膽量,我不是說有這個膽量,我當時就這樣了。然後他們就到歷史博物館,還跟我們那邊的糾察隊﹐最後過去簽了一個協議,誰也不打誰,誰也不怎麼 怎麼樣。他們就在那邊,就在歷史博物館那個台階上,他們站立住了。
笫一批沖進後,第二批沖進來﹐就是說從西長安街一直殺過來這群人,等于說這邊人穩定住了,在東觀禮台那兒,歷史博物館那兒這些人穩定住了,我就到天安門這邊來了。我就看那邊火光沖天,一隊一隊的戒嚴部隊就過來了,當時他們就沖過來了,沖過來的時候呢,前面這八個拿著沖鋒槍掃射,盯著兩邊 誰向他扔了一點磚頭,他就一梭子打過去,當時离得很遠﹐我就看著那邊過來了,我看到許多子彈﹐實際上是打在地上﹐濺起來抽在我腿上,我腿這兒就流血了,但是我當時覺得這子彈,很多人我看還趴在地上,還很害怕的樣子,當時我帶了兩百多人﹐我說大家去支援他們一下 看看,結果我說這子彈象是橡皮子彈嘛,打在腿上沒有什麼,你看我腿上膝蓋這部份﹐還有這幾部份﹐這都是子彈濺起來打的,我覺得沒什麼,我當時真的這麼想,听那聲音就像放炮竹那樣﹐啪啪啪 啪啪啪啪 就這樣沒什麼,我還是沖上去,結果﹐就沖到离新華門﹐在往那邊有五百米左右,他們那子彈就過來了,當時我不知道﹐就看我旁邊一個同學﹐砰的就倒下去了,當時我說你怎麼不行了,我一拽他,然後就從他這邊這一側,子彈是從前面打進去﹐從後邊 血嘩就出來了,我一摸 怎麼這麼多血,這情況不對﹐後邊砰又撂倒了好几個,所以說﹐在那一刻的時候,我覺得人的生命﹐太脆弱了,如果說﹐這個﹐我們殺一只雞,把它脖子拉掉還能跑一段,人就根本不像我們以前﹐看那些什麼革命影片那樣﹐哇 喊了半天 說了半天,不對 呯一下就爬下了,呯一下就爬下了﹐一點聲音都沒有。撐死是你看到他抽搐,那血靜靜的流 靜靜的流,但你手去摸的時候﹐就感覺血流出壓著你的手,我永遠能印象那一段的時候﹐當時我真是血貫瞳仁!我就是要沖上去,這時候我們旁邊的同學拉著我,我一看這情況也是 真的﹐我想我們上去多少人會死多少人,後來我們就﹐就搶著我們的同學就往回拉,但是﹐有的我們實在是拉不下來﹐子彈太密集了,根本就拉不下來﹐後來我們就退到天安門廣場。當時我們這邊大概有一千多人吧!連一些市民從那邊退下來﹐就僵持在那里。當時這八個拿沖鋒槍在前面這麼瞄著,他們到天安門廣場的時候﹐開始放槍就悠著點了,就開始往地上打,你要知道﹐八個沖鋒槍同時射擊的時候,濺在地上抽起的子彈都抽得你腿,皮肉都得裂開。
這時侯我就是站在﹐東觀禮台對面的廣場上,我就站在這兒,我就一人站在那兒﹐我當時我就對著前面的中校軍官,為什麼是中校軍官呢?在這之前﹐在東觀禮台前面燒著了一輛坦克車,這輛坦克車是怎么燒著的呢?在這之前裝甲車沖進廣場來了﹐因為我們有很多路障,就是用柵欄﹐公路之間的那個柵欄橫著連著﹐這裝甲車沖過几個柵攔之後,然後有一個很勇敢的市民﹐用鋼管插進去把它阻攔住了,然後把它給點著了,就在東觀禮台火光沖天,但當時裡邊﹐有三個軍人逃出來了﹐逃出來之後市民就想把他打死,當時給他卸得渾身是血了,但是我真是看不了,我們家父親也是軍人,當時我說不能再打了,也就是最後一輛天安門廣場﹐急救中心,紅十字急救中心一輛救護車﹐把這仨軍人給救走了。等于說他們鎮壓之後,後來論功行賞的時候,這仨人又出現在電視上﹐被稱為共和國英雄,但是 他們仨個是﹐唯一表情很一般 沒有樂的,他知道是我們把他救出來的。但是我救完之後,當時一個工人直罵我:你這個學生這麼傻冒兒,他從建國門這邊沖過來﹐壓死多少人你知道嗎﹖當時把我說愣了,因為這之前我還沒有﹐沖到新華門那邊去 弄這件事。還沒有沖到那邊看到殺人,所以說這件事情是我們糾察隊干的。因為我根本就下不去手﹐用我們的手去殺中國人,不可能的事,所以很多人說,你學生當年也殺了軍人,我說 我們沒有,從來沒有。我們是被殺的羔羊﹐從來沒有。
我就站在﹐東觀禮台對面的那個廣場,我就對著前面的中校軍官說:我是糾察隊總指揮 我叫張健。人民軍隊愛人民,我們沒有武器。結果他就看著我,但他知道我是誰了嘛,因為那幫人,我們隊員都在對面不動嘛,他們拿著槍沒直接射。他開始往地上打。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輛大公共汽車﹐從人群中分開﹐就沖進來了,啪一橫 就攔住這幫軍隊了,這幫軍隊一看見公共汽車過來了,拿沖鋒槍 喀喀喀,就打這個車,把車打成蜂窩似的。然後從上邊﹐拉死狗似的拉出﹐將近七個人還是六個人我忘了。但是﹐其中有一個人腦袋渾身是血,腦袋啪一拉!我說這不是郭海峰嗎?就是我們高聯的秘書長郭海峰。你不能抓郭海峰嘛。人民軍隊愛人民!我們就喊,我當時我的确沖他喊了一句話,我當時太气憤啦,我們這車攔在你面前,也沒怎麼樣你,為什麼打成蜂窩似這樣,
放郭海峰 我這麼喊,結果這個﹐這個軍官就拿槍 啪 拿出五四手槍,啪這樣瞄著我,我當時穿一個白襯衫,這襯衫上面有一個黑手,那是當年我們發的那幾百件,我穿一件白褲子,我撩起這個襯衫,我說 你來,你不要認為我們都是孬种 。我就沖他這樣喊,十米 很近,結果他的槍就瞄著我。說實際的開始他沒有下手,就瞄著我,然後乓,乓 , 乓 几槍,打在我前面地上了,一梭子過去了,我當時突然感覺到,人,一個做人的中國人的生命是那麼被篾視,我當時就沖他喊了一句話:我說 有心殺賊 無力回天,這我真的喊了,也許我這句話好像是﹐激了他還是怎麼,我當時就想說﹐我現在是有心殺賊,我無力回天,我知道今天就是這樣了,我們好不了了,一定是讓他們會屠殺,結果他往我身上打了幾槍,其中有一槍就打在這裡,打在我腿上,當時我不知道,就覺得這腿一麻,然後我就拖著這條腿,我還看他,拖著這條腿,你知道那子彈打到腿上的時候﹐是一種,就是一種象是拿著這麼粗的木頭﹐匡一聲的,但我的身體還很好,拖著這條腿 我看著他,我說 你再來 你再來!就這樣的,但是後來我就實在頂不住了,倒在哪兒了,但是我﹐我倒在地上的時候﹐我還真的看一眼﹐看一眼﹐那紀念碑 知道嗎?但我躺在天安門廣場時候我覺得﹐那一刻,我永遠印象那一刻﹐就覺得特別安靜,特別舒服。就說那種﹐我突然就感覺 平安了,我找到一個我應該躺的地方了,就那種感覺。
這時我們那些同學急了,嘩的 沖上一批,然後我就听啪啪槍又響了,然後我又听到又叫又罵﹐我想有人中槍了,結果他們就把我拉下來了,拉我的時候 我的腿﹐嘎蹦﹐就覺得格崩這麼響 原來,後來才知道我的大腿骨﹐上三分之一處﹐給打成粉碎性骨折。這腿就丁零當啷的,這樣就給我抬到﹐我們那個整個廣場的最外邊那兒。開始給我抬到指揮部那兒,我就讓他們去找柴玲,我說你告訴她﹐我是張健,告訴她我不行了,讓她要堅持下去。這是我說的。那我還在廣播站 我說﹐今天所有的學生領袖﹐必須都到廣播站來,誰不來誰是學賊。但我知道當天有吾爾開希,郭海峰,柴玲呀,封從德等很多﹐都是在現場,這是一個事實,就是他們沒有跑。
但是當時﹐把我拉到廣場﹐學生聚集的天安門附近﹐外圍的時候,我旁邊也躺著將近三四個人,當時有一個坏了的121一個破車,也被打坏了,把我們几個人就抬到這121上,將近上百個市民和學生﹐把它一直推到北京同仁醫院,當時我真的是崩潰了,因為我一到了同仁醫院急救大廳,遍地都躺著人 全在流著血,像我這樣的傷,股骨干粉碎性骨折算是輕傷﹐我旁邊那三個,一個是子彈從鼻子里穿進去的,就是怎麼樣;濺到地上穿進鼻子到腦袋﹐他也死了﹔還有一個是穿過胸腔的﹐血嘟嘟的在那兒流著。一個協和醫學院的學生﹐他坐在上邊 他說 哎呀 總指揮﹐你的槍傷的位置算不錯拉,你的還算是好的,因為他這麼一看是你沒打著動脈,打到動脈血就穿了,后來同仁醫院那個林大夫,林主任,骨科林主任都說:小張 你這個位置打得太好了,往上再一點﹐就是胯骨節節﹐把胯骨打碎了就立刻截肢;沒什麼說的,高肢位截肢;那麼再往下偏一點就是股動脈,打上之後,到醫院也全部就死了,因為血流沒了嘛。
那時侯在同仁醫院外邊,好几百人站在外邊,為學生獻血,但是說我看﹐遍地躺著那麼多市民和學生時,我當時真的心都碎了。當時我說我怎麼﹐跑這兒動彈不了呢!我那時要出去,我出去我一定會殺人,我必須要做,如果說當時我出去,我一定會殺人,我要早知道他們殺了我們這麼多同學,殺了這麼多市民﹐而且這麼樣殘酷和肆瘧的話,我出去一定會殺人。一定會的。但是我們當時沒有,沒有一個人做。之後十多年來,到現在十六年了,我們當年的學生,還包括學生家屬,采取過任何一次暴力的行為。去針對政府,沒有!可見我們是一群善良的人,一幫善良的學生,我們倡導的是非暴力的﹐一個游行示威,想用一個﹐山羊一個溫柔的心去喚起﹐狼的怜憫,但是我們沒有得到,卻把我們咬得遍體鱗傷。